.
他突然解开锦盒暗扣，露出满满一盒风干的
蒲公英，每一株都系着不同颜色的旧发带。
张遮就像这些，本该随洛水漂走的东西。
姜雪薇的笑意凝在唇角。她认出其中一条龍青发带—正是上个月刚丢的，此刻却混在张遮的旧藏里，沾着可疑的乳白色痕迹。
姜雪薇张大人这是何意？
她后退半步，锦盒"砰"地合上。
张遮忽然抬手抚过她鬓角，指尖悬在离肌肤半寸处颤抖，暮色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染成血色。他忽然扯开官袍衣领，露出心口处狰狞的疤痕—那形状竟与姜雪薇丢失的靛青发带纹路一模一样。
张遮上月惊蛰夜
张遮你在绸缎庄仓库点库存时落下的
喉结滚过一声压抑的喘息
张遮这发带缠在门把手上
姜雪薇猛然想起那夜胭脂气里隐约的蒲公英香，此刻混着张遮衣襟的药味扑面而来。她踉跄后退，后腰抵上冰凉的青石墙，锦盒中的蒲公英簌簌洒落，粘在张遮早生的华发上似苍老的雪。
姜雪薇为什么要留着这些？
张遮忽然低笑，从袖中抖落十七根褪色发带——正是她每年生辰丢弃的旧物。最末那根月白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正是四年前他替她挡箭时，从自己伤口解下的绷带。
张遮你看
他逼近半步，将染血的发带缠上她颤抖的手腕
张遮连你的厌恶，都是我要珍藏的...
暮色骤暗，最后一丝天光湮灭时，姜雪薇听见自己心脏炸裂的声响。张遮的唇擦过她耳畔，落下比刀锋更温柔的诅咒
张遮我要你余生每件旧衣，都沾着我的血醒来。
张遮的呼吸扫过姜雪薇颈侧时，她腕间的珊瑚钏突然迸裂，血珠顺着染血的发带渗进青石缝隙。他痴迷地盯着那抹猩红，忽然咬破指尖，将血涂在她苍白的唇上。
他指尖摩挲着她战栗的唇瓣
张遮真美
他忽然从锦盒底层抽出一沓泛黄纸笺，墨迹洇着江南的潮气——
癸卯年四月初三，她说药太苦了，攥着我袖角哭，泪珠滚在忍冬花上，她的眼泪好烫
甲辰年元月十六，雪后初晴，她赤足踩碎冰凌，笑涡里盛着三勺日光，像易碎的瓷娃娃
姜雪薇的靛青发带被风卷起，扫过纸笺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她认出这是六年前在江南洛水县用过的旧纸，边角还沾着当归的苦香。
姜雪薇张大人连我包药的废纸都收着？
她故作轻松地笑，腕间燕临送的珊瑚钏却硌得生疼。
张遮的喉结重重一滚，忽然掀开官袍下摆——内侧缝着的暗袋里，塞满晒干的忍冬花瓣。最底层的花瓣已发黑，却仍用红线仔细系着，绳结是她当年随手打的同心扣。
张遮姜三小姐可还记得
他拈起一片花瓣，声音轻得像怕惊碎旧梦
张遮那日你说若忍冬能开到深秋，你便应我件事
姜雪薇蓦然后退，后腰抵上爬满夕颜的老墙。记忆呼啸而至——那年江南秋末，确实说过这话。却不曾想张遮竟在寒冬将尽时捧来暖房里最后的忍冬。
暮色吞噬最后一缕天光时，姜雪薇看见他官靴上沾着江南特有的红泥。这双鞋走过千里官道，却固执地留着三年前的尘灰，就像他心口那道疤——永远停在与姜雪薇共度的江南。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