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一进屋便见到了几人面目严肃的模样，其中，老董氏的目光更是夹杂厌恶与愤怒。
老董氏见事情正主来了，也不跟程始闹了，狠狠一砸床板：“程少商，你跟那活阎王说了什么！自家舅爷你都害，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程家就没有你这个人！”
婉宁神色自若地走到一侧塌边坐下没有搭话，萧元漪看着她自然而标准，天生自带一抹贵气的仪态，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这个女儿……好像也不像信中所言的那么一无是处。
萧元漪：“君姑，凌将军虽严厉，却也是守法之人。董舅爷只要没犯事，相信不日便会放出。”
程始在一边附和：“是极是极，阿母，只要舅父安份守己，不会有事的。”
老董氏将信将疑：“真的？”
婉宁静静看他们在那边说话，像是在看一台戏。
人人都知道遵纪守法不会有事，可是不是真的守了法，葛氏能不知道吗？
她心焦的扯了扯帕子，状似担心地说：“可是，娣妇听说那凌不疑最是手辣，被他抓进去的人就没一个活着出来的。大伯，董舅爷这……”
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恰到好处地勾起了老董氏的忧虑。
她期盼的看着程始，程始面露难色。
他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可是凌不疑那边说事情还在调查中，不宜外泄。
老董氏显然是看懂了，脸色失望又难看。侧过头看到撑着下颌好整以暇看着他们的婉宁，顿时一股怒意又涌上了心头。
老董氏：“程少商，你个糟心的玩意儿，你看你都干了什么！你舅爷这次要是出了事，我……我跟你、跟你们一大家子都没完！”
“听到没有！大儿啊！你可千万不能让你舅父出事，我董家就剩这一根独苗了，香火不能断了啊！”
老董氏号啕大哭，葛氏也在一边焦心应声，声称让程始必须帮忙。
萧元漪安慰了两句，没有效果。
屋子里哭声越大，婉宁的笑容也越发深了。
哭声，就是这世上第二美妙的声音。你问第一，那当然是惨叫啦！
尤其是听碍到自己眼的人的惨叫，譬如李管妇。
婉宁在脑海中回味了一遍当时的情景，只觉时间还是太匆忙了些，不然对方可不只是断两条腿的后果。
这个身体现在既是她的，那害过这身体的人，婉宁自动归结为害自己的人。
是敌人，那就不必留手了！
忽听萧元漪道：“夫君也辛苦一路，君姑也请体谅体谅他吧！”
说完她又淡定的打发了葛氏，让其回二房去。
葛氏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临出门时对老董氏使的眼神，可惜一心关心儿子一路起居的老董氏丝毫没注意。
等葛氏不甘离开，萧元漪又安排人去熬药，让程始先去处理公务，君姑这有她。
对于明显来看了场戏，自己啥也没干的婉宁，萧元漪只说让她也先回去。
萧元漪：“不是才从庄子上回来？先去把自己房间打整好，阿母过后来检查。”
婉宁不动声色地挑挑眉，略一福身，干脆利落地走了。
至于叫人嘛……让她婉宁喊一明显没甚感情的妇人为母？想什么呢！给行个礼，已经是看在这可怜小姑娘的份上了！
老董氏指着婉宁的背影不满地对萧元漪道：“看看，这就是你的女儿，教了十几年，连点礼貌也不知道！”
女公子走了，老夫人还企图踩女公子一脚。青苁看着脸色有点不好的女君，低声道：“四娘子也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
萧元漪深呼吸了一下：“故意也好，无意也罢。这礼数上，看来还是需要好生教教的。”
前面才夸过的一点仪态气姿，此刻萧元漪只在心中摇头。
性子太邪了，必须得正正。她看得出，这个女儿明显没把自己当程家人。
出了门的婉宁这个时候却没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绕着府中武场走了一转，婉宁最后在一个堆放各式武器的兰锜前停下，从上取下了一把弓。
莲房：“女公子想练骑射？”
婉宁弹了弹弓弦，拿出一支箭架在弦上。挽弓，射！
“笃”地一声，铁箭扎实的射在远处的耙上，正中红心。
一远一近两道掌声同时响起，近的是莲房，远的是来武场找女儿的程始。
婉宁收起弓，手搭在眉眼上方看了看射中的位置，还算满意。
程始脸上挂着赞叹的笑容，一边往婉宁这边走，一边夸起她的身手。
程始：“不亏是我程家的女儿，你这一手可真是一点也不输你阿母。”
婉宁勾了勾唇，笑着道：“是啊！都是在拼命，肯定不能输。”
她的箭术是在前世回朝后练的，一为自保，二为若再有代国人在她面前晃，她无论如何也会给对方身上开几个洞的。
婉宁这时是说她前世的事，然而程始却误解了。
程始听完她的话，神色一顿，眼中带着愧疚：“嫋嫋，是阿父阿母对不起你！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婉宁从箭筒中又抽了一根箭，挽弓，瞄准耙心。在箭射出去后，她甩了甩手上的弓道：“然后呢？”
把玄铁弓放在兰锜上，婉宁看着程始直接问道：“阿父要为嫋嫋报仇吗？”
她明明问的平平淡淡，脸上也没有一点恨色。程始却感觉心头一紧。
他面容严肃地说：“自然！阿父既已归家，就决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你！嫋嫋，你别怨阿父与你阿母行不？”
堂堂一朝校尉，对自己的女儿用上了“行不”这个询问词。
显然他自己也知道理亏，知道程少商很可能不待见他们。
婉宁看了他半晌，回道：“那我等着！”
等着看他或者说萧元漪怎么为他们的女儿出气，又或者愿不愿意为她出气。
世人重孝道，可偏偏婉宁对这个毫无感觉。
孝与义，礼与法？滑天下之大稽！从来都是懦弱的男人把自己的享乐加诸在女子身上罢了。他们从女人身上谋取利益与欢欣，却还要用一些礼仪规矩，把自己置于道德高点。
可是凭什么女人就该听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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