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和姑娘还要用膳吗?”
二人一回徵宫三七就迎了上来殷勤问到。
梵音瞥她一眼,只觉得她一定是没睡醒才问出这种没用的话。
主子鲜少露出这样淡漠的表情,三七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问错了话,屈身一拜马上就要去厨房备菜。
“煮些粥,再端点清淡的小菜就行了。”
“是。”
他们两人昨夜都没用晚膳,饿了这么久突然大鱼大肉怕是肠胃受不了。
一夜没睡的少年不知疲乏,连坐也不坐就从柜子里搬出一大堆细木条挑挑捡捡。
“你要干什么?”
“旧的灯笼不修了,我给哥做个新的。”
梵音一口口水把自己呛住了。
到底是谁说这个小毒药没有心的?他这整颗心捧到他哥面前他都嫌不够!
“宫远徵,”梵音喊了他一声但没了下文。等到少年抬头看她她才继续说下去,“你是不是不会难过啊?”
这是一个很犀利的问题。
梵音觉得以他们俩现在的关系问出去还是太冒昧了,可她又忍不住。
“会啊,我哥说流泪就是难过了。”
宫远徵认认真真答到,那双眼里的澄澈和天真不是一个宫门的孩子该有的——梵音见过商宫那个八岁的小公子,连他的眼里都沾染着恶气。
不得不说宫尚角还是很会养弟弟的——把他教成宫门最锋利的刃却又为他保留着宫门最后一点单纯。
“不不不。”梵音走过去拍掉他手里的木条,正色道,“你要是难过了你现在就不应该给你哥做灯笼了。”
“宫远徵,你又不欠他的。”
你又不欠他的。
这话触及了少年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宫远徵歪头看着她,没等她再开口眼泪就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可我真欠了他。”
十年前的那场动乱中,大家都忙着保命,无人会关注徵宫那个不爱说话的小豆丁公子是否也逃到了密道。
父亲死守徵宫,安排侍卫护着他逃往密道,可那贪生怕死的家伙却半道扔下主子跑了,等到小远徵跌跌撞撞找到暗门时,他已经成了最后一个进密道了的。
而就是因为他扣响了暗门,才让宫朗角有了偷跑出来的机会,泠夫人护子心切追了出来,最后齐齐死在无锋刀下。
“其实,当年该死的应该是我。”
“如果不是我最后一个进入密道,朗弟弟和泠夫人也不会死,哥会过的很幸福。”
话音刚落,宫远徵就被拥进了一个馨香温暖的怀抱。
梵音搂着他的脖子将他抱住,手心贴住他后背一寸一寸摩挲过去。
“就算你不进密道朗弟弟也会想办法跑出来的,这就是命运。”
“宫远徵,我是神女,我算过的,你就该活下来。”
不好意思了小毒药,神女又和你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宫远徵被她这一抱吓得不知所措,木条落在地上也想不起来去捡。好像按照话本上写的,他是不是该也抱住梵音?
是的,梵音刚才说的话他根本没听到。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抱够他灵魂出窍好一阵了。
“你听到没有啊宫远徵!”梵音察觉到他在出神,没好气地松开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就是命运,谁死谁活皆有定数,你明白吗?”
“别背着不属于你的罪名张皇度日了,该死的是无锋,这才是害死朗弟弟和泠夫人的凶手。”
她说话说得太快,宫远徵反应了好一会儿,逐字逐句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才轻轻朝她点头。
“可新的真的比不上旧的好吗?”金复和宫尚角还是对他有了影响。他摊开掌心露出方才被木条勒出的伤口,引得梵音皱起了眉。
梵音从腰上掏出一个小瓷瓶,往伤口上洒了药粉然后扯了一段衣料包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新的旧的有那么重要吗?反正这十年来陪在角公子身边的就是你啊。”
“你不为谁活也不替谁活,你就是宫远徵,是宫门最年轻的药草天才。”
宫远徵那一潭死水般的眼中终于闪了别样的光,短促而痉挛地吸了口气后又重重点头。
少女绽开一个满意的笑问他:“那你还要做灯笼吗?”
“要。”
漂亮。
兄控都拱出去,拱的远远的。
“好好好,白费我力气说那么多。”梵音无所谓地摆摆手,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坐回了桌案边,“你做吧,谁做的过你啊。”
正巧三七带着下人端上了药粥,梵音眼神也不分一个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被木条缠身的少年手上动作没停,余光看着她低头轻笑一声。
要做啊,只不过他不再想着要填补那一点朗弟弟的遗憾了。给哥做一只灯笼,再给梵音做一只,热热闹闹的才好过上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