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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高阳默良从房间里走出来,身上原本英武的世子冠服换成了月白襦裙轻纱帽,此去皆是危险重重,她若是以世子的身份前去必然会受到探子们的注意,只能是这一身女儿装了。
高阳默良你们看好驿馆,没有本世子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
左文是。
左文再不放心,在这京城里,只能让她一人前去。
迈着先前在南宁府上学到的贵女碎步,高阳手中挎着一个竹篮,装作是要上街采买的闺中女眷,在主街上搜寻着左文口中的那几家店。最后她将目光停在了一家名为“紫金楼”的门口,只有这里的店面是最大的,足足有四五层楼那么高,她无法像其他的小店铺那样看出破绽。雕花大门、琉璃瓦屋顶,以及精美的屏风,无一不展示着它的奢靡之气。
只是……
这如今是白日,这紫金楼却是正门打开,门口多的是涂抹了胭脂水粉的姑娘们,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在那里站着,便足以让人来人往的男子驻足相看一眼。
高阳遮掩在轻纱之下的面容已是如同酒后那般红透了,心下思忖。
高阳默良(早知是这样的店面,就应当带着左文来。)
只是右武生死未卜,再如何,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向紫金楼缓步行去。
这门口的娘子们见着这清丽高挑的女子向楼里走来,非是行色匆匆,只觉得是找人的,待那女子走近了些,这些娘子们惊呼一声。原是这戴着头纱的清丽女子竟比她们高出了八寸。
头戴着芍药花的娘子却是不惧。
民众(花娘子)这位贵人可是走错了地方?咱们这里是享乐之处,看贵人身姿清秀,不像是会喜我们这烟花之地的模样。
见着这些女子言语间未有轻浮之意,高阳心下松了口气,柔声道:
高阳默良诸位娘子,小女子今日是来寻兄长的,在一个时辰前,兄长便是来了这附近,却不曾见了踪迹。思来想去,该是哪位娘子留了客。家中不曾有急事,只是想见一面兄长,确认安好便可。
这位领头的娘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民众(花娘子)请贵人随奴家来吧。
踏入紫金楼的瞬间,眼前的景象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繁华喧嚣。厅内流淌着琼浆玉液,四下里充斥着各种欢声笑语与娱乐嬉戏,更有佳人相伴左右。对于那些沉溺于红尘之中的男子而言,这里无疑便是令人心醉神迷的销金窟。
同为女子,她对这些娘子们并无轻视之色,若非是有难在身,谁也不想落入妓籍。但这太阳落山时分,她竟是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她失了势,会不会被李侧妃所出的这两位庶子卖进这些地方?这怕是活着的最好的结局了。
民众(花娘子)贵人,我们到了。
二人立于一扇门前,这门立于三楼之处,与其他的房间别无二致。高阳看向这门的左右两侧,竟是各有一句词。右是“不问来路”,左是“不问归途”,正当上刻有五个字“春江花月夜”。
民众(花娘子)大当家就在这里头,已然是候着贵人多时了,奴家还有要紧事在身上,就不送贵人进去了。请贵人自便。
待娘子离去,那道门仿佛受无形之手操控,缓缓向两侧开启。高阳迈步踏入,瞬间,门扉闭合,四周原本沉寂于黑暗的空间蓦然间被跃动的火光点亮。室内空旷,唯独中央摆放着一座朴素的木台,台上置有一只托盘,而托盘中静静躺着的,则是那条洁白无瑕的丝巾。
她轻轻取下头上的轻纱,依着这密室主人的指示,将白巾覆上了双眸。当白巾在脑后系成一记温婉的结,她所站立的平台便悄然启动。忽上忽下,起伏不定,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直至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这一切才终于归于静止。
待到脚下的震动缓缓平息,她轻轻解下遮面的白巾,目光所及之处,乃是一间构造复杂精细的密室。周遭机甲运转的声响此起彼伏,仿佛是古老心脏跳动的韵律。一盏盏油灯次第亮起,犹如夜空中指引方向的星辰,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这条幽暗通路的终点,是一座高耸的平台,其上,一道身影静静地伫立着。
高阳缓步走近,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那人头顶一顶宽大的斗笠。此斗笠并非寻常草编之物,而是由类似机甲的特殊材质打造而成。斗笠之下,面容隐于暗影之中,难以窥见真容;唯见其身高九尺,周身散发出一股唯有江湖巅峰之人才能拥有的霸气。
在抬眼的那一刻,高阳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人面容上的每一处细节。尽管大半张脸被面具遮掩,仍难掩其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一抹冷冽。而那眼角独具特色的纹路,却平添了几分妖娆之感,与一双丹凤眼相得益彰,共同构筑起这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
高阳默良(是他!)
高阳默良原本平静无波澜的心在此刻泛起了涟漪,她本想着等到京城安稳了脚跟便去寻人,却未曾想到,她这些天来企图追寻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人瞧见了她,不曾像常人那样像自己行礼,只是立于高台之上,言语间竟然有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离十六南宁王世子御下不严,这里虽然是残江月总部,但我离十六可不是什么生意都能做。
他叫离十六,当真是个别致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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