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内激烈的打斗正在持续。
狭窄的空间没让今牛若狭的手脚受到多少限制。利用墙面做助力,蹬墙跃起间他一技鞭腿击在其中一人的面门,趁着空中滞留期回旋翻身,后腿像条藤蔓直直重劈男人脆弱的后颈。
短短几分钟,二对一的不利局势轻松逆转。
“只剩你了,咪咪眼。”脚边的甩棍被踢到一旁,今牛若狭将拳头握的咔吧作响,浑身盛气凌人仿若地狱修罗,“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项...”
“招供或是挨揍。”
....
“诶诶诶!!水!水!”
将买回来的食材整理进冰箱的佐野真一郎刚转身吓了一大跳,急得他赶紧跑来制住你的手。
水面邻近杯子边缘形成圆弧看着即将溢出,佐野真一郎表情顿时有些难看:“心不在焉的,热水都要满出来烫到手了。”
“我...”
告诉他沿路有人跟踪好像也无用,毕竟连人影都没见着要解释很麻烦,于是话转了个大弯又被你隐藏:“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所以想太出神。”
“是这样吗?”
“是这样没错。”
见他面色依旧不变,你迅速把手举到脑侧比了三发誓:“我说的是实话!难道我会骗你吗?真哥~”
“......想要我相信...”话说一半的佐野真一郎忽然俯下身段。
那张白净的面庞就这么凑上前。头顶的小灯不足以照亮全身,浏海下的五官埋上阴影,黑漆漆的眼珠子专注地看着你,让你顿感压力。
如果那双温和的眸子沉寂下来,认真凝望一个人时其实是相当有威压。犹如不知底的沼泽,表面平静无害,只有当你踏在上面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脚底逐渐下沈的实感。
少顷,佐野真一郎开口:“要我相信不仿和我多说点真话吧?......什么都可以。”
你:......!
即使心里咯噔一下,你面上也没有表露过多情绪。或许是因为还未深入了解彼此的缘故吧,佐野真一郎的话可以说是超出你意料,他其实比你想像中更加敏感。
不是能随便糊弄的存在。你在心中暗记。
你放空乱想的模样尽收佐野真一郎眼里,见状他在你脑门上弹了一下。
他力气没收都出响声,但好在做完这件事皱在一块的眉间总算舒展开来,便也没在多做什么。
“抱歉......我只是想开个小玩笑,吓到你了吗?”语气倒是真有那么些歉意。
“......不至于吓到。”你可怜巴巴捂着额头,不太乐意的嘀咕抱怨,“嘶......手劲真大......”
送走这位说想要上楼抽烟让随便的某人,你端着热茶和便当到餐桌坐下,踌躇片刻还是不放心又起身。
你在店内东翻西倒时,突然停下手边动作抬头细看环境。该怎么说,来机车店目前为止就两次,可一直有种感觉这里像是曾经停业又重新营运。
虽然店面外观干净,但有部分设备是属于十几年前比较老旧的类型,地板也有翻修过的迹象,以及高处墙体微泛黄的痕迹。
那些无所不在却因不留意容易忽略的小细节似乎都在宣示预感是正确。
当中最让你在意是后门。
门是铁制,上半段中间由雾面玻璃构建,从外部没办法直接看透店内,但若里面有人影在晃动还是能见着,而那片玻璃左下方贴满临乱的牛皮胶带在底下形成一个空洞——看上去就像曾被人从外面击碎。
所以这里之前发生什么事?
你晃了晃脑不打算继续思索,有更重要的事得先做。你接着翻找,没过一会眼前一亮:“找到了!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东西啊......”
先不提为什么机车店里会有童军绳,总之找到后,你提着盛满洗碗液泡沫的水桶拖着一张椅子来到后门。
手忙脚乱布置完的你拍拍手上灰尘看着高挂的杰作非常满意。
这种陷阱看似简陋幼稚造不成多大伤害,实际对命中的人心理上的羞辱有一定作用。
谁敢闯进来就恭喜他荣获免费洗头一次。
....
沉闷的呼吸夹杂男人呜咽,脸上承受一下比一下更重的击打,血沫横飞:“我......咳呃......不用想从我这套话......打死我也不会说......”
“啪嗒——”
皮鞋跟踩到塑料片的声响至后方传来。
注意到动静的今牛若狭看向身后。是刚才被打晕的男人醒来跑了。
今牛若狭起身就想追赶,但没来得及跨出碎步,倒地的男人发疯似死命拽着他裤脚将他绊倒,用尽全身力气与他扭打在一起。
望着同伙跑远,自知打不赢也跑不掉的男人在被折断一条胳膊后泄力躺地。他仰望高高在上的今牛若狭。
他认得他,梵天的干部。
梵天逼共刑罚从不是噱头,而是实打实光听就骇人,似要将人凌迟的痛苦发挥到极致的手段地下人尽皆知。反正横竖都是死,男人宁可在有选择机会时尽力让自己安详死去。
“我......绝不会背叛大人......”
遗言说尽,夹藏在舌板下的药片被咬碎,等今牛若狭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人服.毒.自.尽了。
“该死!”
气血上头容易丢失判断力,意识到是自己过于鲁莽把人逼太紧,今牛若狭泄愤般捶拳打向地面。
拳风刮起沙尘飞扬,连至颗颗血珠溶于土里。冷静过后今牛若狭才开始搜死去男人的身。
没有任何能代表身分的东西,只有一部黑手机及一把克拉克17。普通混混不会随身配枪,而且身上有枪却不用是怕开枪引来附近民众报警?
今牛若狭继续翻看手机,里面不出所料很干净,连通讯纪录都没有,只有一条由未知号码发送的短讯——【別让她发现。】
她?指的是......
不安涌上心头继而充斥整个胸膛,今牛若狭将简讯删除,掏出手机拨打号码交谈几句,再度隐匿在夜色里。
....
吃完晚饭收拾干净,你拿着酒杯和超市买回来的两瓶烧酒上二楼。
今夜的天空月圆饱满繁星璀灿,空气中残留着还未完全散去的烟味,而佐野真一郎就靠坐在半开的窗边。
现在的他没有往日那种神彩奕奕,眼神低靡反显神伤,乃至看上去比初见时被群殴的模样还狼狈。
抑郁青年和爽朗青年,正常人都会认为后者讨人喜欢吧?
你也不例外。
迈开步伐靠近,你在佐野真一郎身边坐定的同时肩头披上了一件外套。
“夜晚风大,别着凉了。”他是这么说。
“谢谢。”你拢了拢佐野真一郎的外套,属于洗衣液的淡香将你包裹在里面,仔细还能感受到余留的体温,想必是脱下来没多久。
今晚的夜酌在佐野真一郎将清澈剔透的酒水分别注入两个杯中后开始了。
日本烧酒喝法有很多种,加冰块加热或兑水兑碳酸饮料都行,当然,步骤最简单无非是直接对饮。
你浅尝一小口,米制成的烧酒口感滑顺细致,停留在舌尖的酒香回味无穷,古人都说对月饮酒别有一番风味,这话不假。
佐野真一郎豪迈的一口干完发出“哈~”声,立起单膝将下巴抵在上头,没头没尾冒出一句:“你相信世上有诅咒吗?”
诅咒?这就是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未知事情全貌就轻易断定是个坏习惯,你深知这个道理却又难保自己不被脑中绷出的那些臆想牵着鼻子走。
现在思路不会像在超市那般混乱,所以你至少能确定一件事——「佐野真一郎杀过人。」
至于动机先不谈论,单靠字面说词及怪声里男人恶毒的诅咒,你大概能猜他为此很苦恼。
“真哥听过一句话吗?”你放下酒杯与他对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撸起右手袖子,将那块形似刺青的印记大方袒露,笑说:“毕竟在我身上也有解释不通的东西嘛。”
“那我现在能问了吗?”佐野真一郎边说着往空了的酒杯倒酒,又是一口干。
他静静的等待你回答。
“这个嘛......”你尴尬的挠了几下头发,索性枕在后脑半身依在墙壁。
你想:多一个知道也无所谓吧?
你娓娓道来:“其实我也很难清楚解释这是什么东西,从我记事起就在了。
我只知道,这个能力只对活人有用,并且仅限治愈不能再生。
意思是......如果排除那些缺失部分肢体器官的病痛,它能治愈一切疾病。
很不可思议对吧。”
你接着说:“曾经有人对我说过,这兴许是神明赐下的祝福,要好好珍惜。”
“神明......祝福......那代价呢?”他问道。
佐野真一郎清楚有得必有失,难有两全其美的东西存在:“不可能什么都不用付出吧?”
“确实有代价...”你不带任何情感简述,“以我的健康去换他人健康,俗称减寿。”
“你说......减寿?等等......这样不对吧?那时候你替我......那不就代表.....!”佐野真一郎大惊作势要起身,又在对上你那双漠然的双眼咽下后话,乖乖坐回去。
佐野真一郎想:或许连你自己都没发现吧?
冥冥中,他总能在你身上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窒息感。
这感觉佐野真一郎既熟悉又陌生——春千夜嘴巴被撕裂的那天,他就看见了这股黑色占据弟弟的理智,缠绕在万次郎周身。
可你.......也对,他怎么可能在你身上看见那种东西啊?
你和因他备受诅咒的万次郎又不一样。
说实话,他讨厌这种形似死亡的不详气息,会让他感到惶恐,好像眼前人随时会成幻影消失,而他慌张想留住,却发现五指间只抓住一片虚无。
偏偏主人公脸上还写满无所谓,语调也是那样淡淡的,说:“没事的哦,真哥不用担心,那点小伤不算什么。”
佐野真一郎:......啊啊啊啊啊啊啊!
脑里好像住着一个小人在替他拉扯着头发撕扯着头皮无能咆哮,他只觉一顿烦躁。
想像里,眼下关键点他定会说些什么矫正这种伤己的'善心举动',但现实却是骨感的,他竟嘴笨到彻底无话可说,只能干巴巴的一口接一口喝闷酒。
在盛完饮完不知第几杯酒时脑袋笼罩一层薄雾促使佐野真一郎感觉整个人都飘了,很久没像这般如同置身浮云上的轻松。
佐野真一郎扭头定睛一看,孩童般赤诚的目光像两束光落在你身上,毫不避讳。
忽地,他将头垂下来压得很低,浏海遮住上半张脸,看不出表情。
他断断续续开口:“我一定替你会保密.....绝对.....这和你当时的意愿无关.....都是为了保护你.....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不.....是非常奇怪才对.....明明我才是被你救下的那个.....但.....我想保护你。”
这下轮到你沉默了。
时至今日,你有点明白妈妈当初的意思。
....
遥远的记忆像画轴展开在眼前,站在月下的模糊身影慢慢放大,逐渐清晰。
你四岁那年——
那个姿容秀丽宛如古画中才会出现惊鸿一世的古典美人,有着雪白秀发,藏不住溺爱的淡紫色双眼,彷佛要将温柔刻进了骨子里。
烛光照在温润如玉的面容,显得好不真实。
妈妈捧着你的脸,轻声地叫唤久未被你提起的名字:“▢▢▢白,你要答应妈妈隐藏治愈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外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当时你不谙世事懵懂询问为什么要隐藏,救人难道不好吗?而且...妈妈还是第一次这样叫着你全名。
可妈妈什么都没表示,只说了这么一句。
——「恶意的人心,永远无法被揣测。」
诱人的巨大利益面前人心难保不被染黑,一但蒙蔽就只会盲目顾及眼前的好,不知节制的索取,忽视一切所需要换来的代价。
妈妈想要的不光是要你隐藏,而是想保护你。换作那时手无寸铁之力的你,若被有心人利用迎来的将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
你眺望星空,胡思乱想的回忆过去。手指顺着塌塌米摸索就想去拿酒瓶续酒。指尖在触及硬物时只听见咕咚——某种东西滚动的声音。
“?”你狐疑转头,眼睛至上而下目移,大为震惊看着空落落半滴酒都不剩的酒瓶。
“嗝~嘿嘿~”
此时这位'罪魁祸首'面带红晕,呼出的气都是浓烈酒味儿,打了一个饱酒嗝傻笑。
全喝光了?!才喝不到几杯啊...
沉浸在伤感中的你没注意到佐野真一郎缓缓爬近,等发现时晚了。
体格高大的男人用一种生化片里才会出现——丧尸爬出坟墓的方式歪歪扭扭站起来。
佐野真一郎喊着你,腼腆的笑容掺杂一丝变态。
你眼皮一跳,鸡皮疙瘩掉一地。
人在醉酒的情况下能激发某些潜能,就好比你认为自己已经跑够快,但真一郎却比你想的要更快一步抓住你脚踝。
“救......!”
救命只喊出一半,下一秒你便被泰山压顶似扑倒。
....
“呦西——好乖~好乖~”
佐野真一郎收紧单臂,像只无尾熊压在无法承受自身量级的细枝,给怀里炸毛的'猫咪'顺毛。
被锁喉快断气的你想揍人的心情都有了。
这是拜灰谷龙胆为师啊!?锁那么紧!
脏话到嘴边憋了半天始终出不了口,你把手掌塞进他臂弯缝隙好让自己能顺利吸上几口气:“呼~......真哥,下次不胜酒力请早讲,我会非常感谢你。”
“好乖呦~”陶醉在撸猫世界的佐野真一郎全然将你当成一只猫。他低头凑近吸猫,整张脸瞬间扭曲,“咦~都是酒味儿。等下洗澡澡好不好呀~”
你:......💢*¥%&
你好想念和皓炎、千岛喝酒的时光,至少这两货不会发酒疯把你当猫撸,他们只会像人体喷泉吐完就安静待在角落耍自闭。
反正现在时间也晚,劝你是懒的劝了,你从口袋掏出针管,使用四分之一的剂量就足够让佐野真一郎睡到不省人事。
说干就干。
“真哥对不住了。”你轻唤他,笑容甜美至极,“祝好梦,晚安。”
佐野真一郎傻笑跟你道晚安,突感后颈传来刺痛,视线开始涣散,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
你挣脱束缚起身走去旁边柜子翻出被褥及枕头铺好,随即拖着长达一米八多的醉汉尸体到上面。
弄好一切你下楼在厨房霹雳哐啷捣鼓,期间想联络黎湘才发现手机电量剩1%。
1%应该能打通...?
你这么想着试图拨通电话,话筒嘟嘟两声后迎来不是接通,而是一片安静——手机没电了。
......到底造什么孽啊!为啥近来诸事不顺!?你决心一定要找一天去神社参拜改运!!
联络不了黎湘连车都无法叫,机车店里也没见着座机,你索性直接摆烂打算在这边留宿。
你暂借佐野真一郎的外套当棉被,扑通一声倒在他旁边。
折腾了一天睡意很快上涌,眼皮变得沉重,意识朦胧间陌生的臂弯缠上腰腹。
两具身体的主人,两颗不同的心,却因紧贴相连心跳悄悄同步,不分彼此。
今夜的梦乡,注定比以往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