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机场跑道上停了辆轿车,车灯切开黑暗,映出站在灯前的两道人影。
他们一动不动,目光齐聚远方。
不久后,一架私人飞机降落在东京机场。
宫本千岛从机舱踏出,与两人简单招呼后,俐落地上了车。
“欢迎千哥回国!”
彩炮巨大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七彩的亮片飞舞空中,最终四散各地。
“松井。”有人出声斥责,“说过多少次不要在车内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有什么关系嘛~这可是为千哥回国准备的惊喜!”被指责的男人撇了撇嘴,双手一摊,“小健健总是这么无趣会没有女生喜欢哦~”
“我有没有人喜欢关你什么事!还有不准叫我那个绰号!”
看着闹作一团的下属,宫本千岛少了以往的神采,脸上平静得近乎冷漠。
他低着头,手机握在掌心,荧幕停留在他说与你的那句关心。
盯着那行已读,好像在看一盏久不熄灭的微光。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被速度拉长成一片流动的光河,那些光点一条条略过,将车辆导向幽暗的码头。
弃置已久的仓库里,唯一的聚光灯宛如审判般直照中央的男人。
他的衣衫斑斓着血色,四肢指甲早已磨尽,背部纵横交错的伤疤如一道道残酷的刻痕。
听着脚步声渐近,男人艰难地抬头。
那抹鲜红闯入视线的瞬间,原本冷硬如石的神情彻底瓦解,面容猛然扭曲成惊惧,颤抖从肩头一路蔓延全身,木椅在地上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回荡在空间中。
“看见我回来你不该惊讶。”宫本千岛从旁随意拿了把椅子面对着男人坐下。
“千哥......我......”男人声音低哑,像被扯断的线。他压下所有未出口的辩白,挣扎也在此停歇。
“英二。”宫本千岛冷峻的声音狠狠压在男人心头,“你清楚我最忌讳什么。”
他当然清楚。
背叛,是宫本千岛绝不容赦的逆鳞。
老大能给予他们亲情般的温情,也能在背叛发生的刹那,将这份温情彻底掐断,转而化作刀锋般冰冷的仇恨。
如今的他,只剩一条路可以走。
男人爆发出最后的洪荒之力,挣脱束缚,抢过一旁人的配枪。
气氛倏然绷紧,北岛健司跟松井良太立刻上前护在宫本千岛身前。
“千哥,我欠你一条命,现在用一句话还你——”男人侧枪自对,指腹紧扣保险,眼底只剩释然。
“东京的天要变了。那个恶魔会利用人最渴望的东西做筹码,换取您的信任,务必小心。”
艳丽的红花从男人头顶绽放,闹剧在一声响后归为平静。
宫本千岛起身,走出仓库,外头风起,乌云掩月。
对英二的忠告,他没有放在心上,却不知不久的将来一切的开端都将浮出水面。
....
赴宴的路途格外安静,或许与车上的人有关。
鹤蝶本就寡言寡语,三途春千夜在灰谷兄弟不在时也少有怒气,至于mikey——依旧如常。
你凝视着远方的城市天际线,车载广播里,女人清澈的歌声正低诉对父亲的思念。
不自觉的,思绪飞回到过去。
包装精致的盒子上,蝴蝶结永远系得一丝不苟。
每年生日那天,这样的礼物总会准时出现在桌上,七年如一日,从未间断。
然而,送礼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过,也无人提及。
直到第八年,礼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家中墙上多出的一幅黑白画像。
画像里的男人你非常陌生,可当所有人都对着他哭泣,甚至妈妈也这么做时,你也低下头,努力想挤出泪水。
事与愿违。
整场丧礼结束,你仍没落下一滴泪,只觉得好像松了口气——那场漫长而乏味的祷告终于结束。
那一天,你才知道那个送礼神秘人的身分,原来是你的父亲。
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烈焰窜起,将父亲的身影彻底吞没。火光映照他苍白、无血色的脸庞,替那张面容带来短暂的温度。
你指尖微颤,本能地想伸出手,想触碰、去抓住那份未曾拥有过的温暖。
当一切熄灭,父亲永远的住进了小小的盒子。
这便是你对父亲所有的记忆。
mikey原本只是随意望着窗外风景,却在玻璃窗的反射里不经意看见你。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转移。
他熟悉你那种目光,那是被记忆牵动的眼神。
于是他问:“你想起了什么?”
这时你才从回忆里走出来。
你为他的一语道破愕然,又很快恢复平静。
“想起一位故人。”你没忘记在梵天那边拿的剧本是个孤儿,自然不会有所谓的父亲。
“是吗。”
你们相互看着,又相继挪开眼。
于你而言,mikey是游离在世间飘忽不定的残魂,以梵天为圆心画地为牢,囚困于此。
若把他比拟成一种动物,你想他会像猫。不讨好、不示弱,与人维持安全距。
你突然就很想看看mikey身上褪去黑与白外,还能否沾染其他色彩。
这么想着,指头触碰到稍微松动戒指的你冒出一个念头。
这枚戒指是九井一放进袋子的。银色戒身上有方钻点缀,时尚典雅,戴者不分男女。
你取下戒指靠近mikey。
忽然的牵手举动并没有让mikey有太大反应。他只是垂下眼眸,盯着那比他小一寸的手。
虽然能感受到你手心里的茧子,却不妨碍触感比他柔软。
mikey突然有些怀念,以前艾玛牵住他的手好像也是如此。
十五岁的他会因为与妹妹勾肩走在路上被友人撞见而感到不好意思,二十六岁的他却不会再有这种想法。
看着你将戒指套上他食指,mikey联想到婚礼上新郎为新娘戴婚戒的场景应该也是这般。
他抬头看去,你们的视线正好撞在一起,这次谁都没有先移开眼神。
有瞬间,mikey感到心底有股异样,但那动静转瞬即逝,随即被黑色冲动吞噬,没能留下踪迹。
而此时,副驾的人悄悄抬起手,枪口对准了你。
发现mikey视线偏移,你立刻察觉不对。
几乎同时,板机被扣下,你猛地偏过头。子弹擦过你的发梢,带起一股冷风,重重击碎了车窗。
车身随之剧烈晃动,过了好一会才重新稳住。
“三途!”鹤蝶惊呼,声音中透着怒意,“这在车上,你在做什么?!”
回想早前的决定,鹤蝶很后悔。当初选车时,他就该和九井一他们坐一辆。
“死女人....”三途春千夜比鹤蝶更气,握枪的手因为用力都在颤抖,“你竟敢用你的脏爪碰王!”
面对三途春千夜强烈的杀意,比起愤怒,你更多是疑惑。
这些日子以来,你逐渐看清三途春千夜的另一面,他与灰谷兰那种笑里藏刀的狡诈不同,他的心思更深、更静,像雾中潜伏的刀。
若将这一切比作一部悬疑惊悚剧,三途春千夜便是那个看似忠诚的队友。他一路陪你披荆斩棘,替你收拾烂摊子、赢得信任。直到最后一幕,当谜底揭开,你才惊觉——那些'巧合'与'帮助'全是他布下的局。
他不会是配角,而是操控全盘的导演。
所以面对当前情况,他理应保持冷静,找时机再找你麻烦,而不是表现得如此异常。
现在的时机点不对,体内的燥热提醒你别在这时有冲突,皓炎的药发挥效用了。
于是你很干脆的直接道歉:“我很抱歉,是我不该随便碰mikey。”
可惜你还没等到三途春千夜任何动作,晕眩便袭上心头,身体失控向后倒去。
眼睛失去光明前,你看见mikey模糊的脸庞和贯穿整条右臂如电击般的刺痛。
....
「这一切都是为了赤叶,你也不想让你哥哥为难,对吧?」
....
「认清自己的地位,别想搞事。」
「你不过是赤叶送来讨好我们用的棋子,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迟早会离开东卍。」
....
「就这样待在我身边吧。」
「反正你也无处可去,不是吗?」
....
「只差一步,我们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赤叶,需要你。」
....
四面八方的声音如洪水般扑来,冲击得你耳膜嗡鸣作响。
感官在清晰与模糊间摇摆不定,像被拉进无底深渊,意识越坠越深。
陌生却逼真的记忆片段疯狂涌入脑海,似是有人将不存在的过去硬生生塞进你脑中。
....
“滴——滴——”
营养液混合著其他液体流入手臂。
睁开眼时你嗅到一股清香,那味道正来自床头柜上的鲜花。
放眼望去,屋内每个角落都洋溢生活气息,可这里却不是你熟知的地方。
你施力起身,头疼的像被针扎,视线险些发黑。胃里翻涌的厉害,酸水直冲喉头。
正怀疑是不是皓炎给的药出问题,你隐约就感到不对劲。
低头一看,身上的礼服被人换成柔软的睡裙。细细肩带下,原在锁骨处附近的疤痕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头发都长到胸口。
不仅如此,手腕上还多了一条做工精细的银制手环。上面刻着卍字,整圈的紫藤花朵延伸至手环下方汇聚成钥匙孔。
你试图摘下,手环却纹丝不动,牢牢焊死在腕上。
来不及细想这一切,你听见门口有动静。
房门被推开,一名陌生的女人走了进来。
那人一头乌黑长发,用皮筋在脑后绑成低垂的马尾,散落的浏海半掩着一双鲜红如血的眼,面容清秀而冷艳。
她——或者说「他」身材高挑,你目测至少和灰谷兰一样高。
起初你并未察觉异样,直到视线多停了几秒,才恍然发现,那并非女人。
这个猜想,也在他开口的瞬间得到验证。
“小姐,您醒了。”那声音清亮却带着几分低沉的质感,他快步走近,语气里藏不住急切,“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即将被他伸来的手触碰到脸时,你扭头闪了过去,翻身顺势卷走薄毯包住身体,从床的另一侧下地,离他远远。
“你是什么人?“你警惕的看他,“这里是哪?”
“小姐您做噩梦了吗?”男人失落低头,像极了只弃犬,“我是夜岚,这还是小姐您.....”
“停!我根本不认识你,别叫我小姐。”你皱着眉头,“你先回答我,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里是他们闲置的其中一间宅邸,也是小姐您目前的住所。“他頓了一下,情绪忽然激动,“我去请医生来替您检查,请稍等千万别乱跑,否则我无法保护您。”
你急忙喊他,却只有房门俐落关上的回应。
大脑顿时陷入混乱。
诡异的记忆片段....
身体的异样....
亲昵的陌生男人....
“他们”又是谁?梵天?
你深呼吸冷静,至少应该先把目前的状况搞清楚,再来做打算。
轻手轻脚来到门口,你将耳朵贴在门板上,细细辨听外头的动静。
没声音,很安静。
缓慢扭动门把,没费你什么力气便将门推开。
走廊果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然而,你刚探出半颗头,猛然注意到天花板上,那盏闪着红光的监控。
....
[目前人还没醒来,医生说是发高烧,退烧针已经打了,就看过一会人能不能醒。]
[行了,我会和王说。]
挂断鹤蝶的通话,三途春千夜开门下车。
车内的突发状况最终成了鹤蝶开车先行载你到梵天旗下的医院,mikey和三途春千夜则在等来备用车后继续赶往会场。
与灰谷等人会合后,赤叶的侍从领着梵天一行人向会场走去。
石阶蜿蜒而上,鸟居静立两侧,跨过门槛,眼前豁然开朗——宏伟的建筑在夜色中巍然耸立。
梵天几人不由得交换一个眼神——在这偏僻的深山中,竟隐匿着一栋如此恢弘的建筑。
“还请几位戴上面具。”
侍从轻轻揭开一直端在手中托盘上的红布,布料滑落的一瞬,数枚造型各异的兽面面具整齐排开。
“每位嘉宾入场时,皆需配戴面具。宴会期间请勿随意取下或与他人交换。”
“不戴会怎样?”
三途春千夜忍不住提出疑问。参加个宴会还得戴上这种东西,又不是玩什么变装派对。
侍从却没有正面作答,只是神色不变,恭敬地微微俯身:“请各位遵照宴会规定。”
最终,梵天几人还是戴上了面具。
mikey的面具是一只黑色狮子、九井一的则是白色雪狐,明司武臣是豺狼,灰谷兄弟的面具相似,是紫色的蛇,而三途春千夜的面具,则是一只毛绒蜘蛛。
当三途春千夜指尖触及侍从递来的蜘蛛面具上那层粗糙细毛时,他心底更坚定了——自己就是不想戴这个破面具。
凭什么其他人好歹都是动物,到他这里偏偏成了昆虫啊!?
余光捕捉到三途春千夜脸色铁青,灰谷兄弟当场笑得幸灾乐祸,活像两只毒蛇一样吐着冷嘲。
三途春千夜还想做最后争扎,但王的视线落下,他所有反抗都被压碎,只能咬牙顺从。
“那么,请各位里面走。”
侍从挥手间,宴会大门缓缓开启,里头的灯光映照出诱人的气氛。
....
你退回了房间,心里盘算着能否找到别的办法躲过监控出去。
思绪翻转间,便来到窗边。
推开窗户,你往下望去——三楼的高度还不算太高。
你仔细观察建筑的墙壁、窗台、屋檐的尺寸——那刚好足够你沿着墙面爬到二楼与一楼之间的小平台。
下面是一片树丛,如果直接跳下去,树叶和枝干应该能稍作缓冲,不至于造成重伤,顶多皮肉擦破罢了。
研究好逃生路线后,接下来就是实施计划。
可当你真的沿着窗台攀爬时,才惊觉这副身体竟如此娇弱——刚爬没多久,细嫩的双手就被窗框刮得通红,甚至渗出少许鲜血。
这下你确定,这副身体并不是你原本的。
好在经历小波折后,你总算踏上地面。
“你有没有听见那里有声音?”
“走,我们过去看看。”
听见有人朝这边靠近,你赶紧拉开身后的窗户,翻身躲回建筑内。
没多久,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
“不好,小姐人不见了!”
“通知门卫关闭大门,从现在起,没有上头命令谁都不许离开宅邸!”
“去多派些人一起找!”
听到这些,你心中一沈——这明显是要封锁整个宅邸,全面搜查你的节奏!
....
嘈杂的宴会声浪在远处翻涌,灰谷兰閤着眼,任周遭的喧闹化作背景杂音。
直到那柔软却带着穿透力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那个——不好意思,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灰谷兰睫毛微动,缓缓睁眼。身侧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名女人。
对方气息轻得几乎不存在。
他没有立刻作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那双被面具掩盖的紫眸流转着光,像在打量。
女人身穿白色鱼尾裙,脸上覆着同色的兔子面具,说话时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音乐淹没,似乎因为等待回应而显得有些紧张,两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姿态略显无措。
在这群华丽服饰、气势张扬的人群之中,到真像只误闯入兽群的小白兔。
灰谷兰露出温柔圆滑的笑容,从沙发站起,绅士般向女人伸出手:“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若非意外打断,今晚他原打算多与你周旋。
虽然你肯定会冷着脸,但那又怎样?
他向来如此:越得不到,越放在心尖。
这种自己送上门的挑战未免寡淡,不过那位女人神韵略似于你,他也就权且将就。
眼看哥哥丢下自己走进舞池,灰谷龙胆心中的烦躁越发难耐。
进门后,明司武臣最先搂着女人走向一旁幽会;九井一环视一圈,最后也锁定目标,现在正与几名金融人士谈论股票,mikey和赤叶首领去里面谈事了,三途春千夜自然跟随他的王。
此时此刻,整个宴会厅里,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
平时这种场合,他肯定能玩得不亦乐乎,但今晚面对一个又一个上前的女人,他心底只觉得有股无名火在燃烧,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致。
....
先不说这具身体能否经得起与他人交手,现在外面全是人,要在陌生之地临时逃离,而且手无寸铁,恐怕很难成功。
你清楚现实,却没有打算就此束手就擒。
先找个隐蔽角落躲起来,只要能熬过这一刻,等到合适时机再脱身,或许仍有一线生机。
可上天似乎在跟你开天大的玩笑。
你误打误撞几乎要脱离这鬼地方时,一只手从身后措手不及地掐住你的脖子。
后背狠狠撞上水泥墙,对方的力道强得可怕,彷佛想要直接将你扭断。
你拼命抓住对方手的间隙,好让自己能喘上一口气。出脚踢向对方,可瞬间就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泪水模糊了视线,你在朦胧间捕捉到对方的轮廓。
银色微卷短发,黝黑肌肤,淡紫色的眼眸冷漠狠戾。全黑西装大衣贴合身形,黑红色花札耳环在风中轻轻摇曳。
那个耳环......
你猛地想起来。
那是梵天干部与mikey后颈的刺青图案。
若真如此,眼前这个男人,恐怕和梵天脱不了关系。
“又想跑?”男人微微勾唇,声音低沉阴冷,“我还想着找你算帐,你到好,自己送上门。”
“我......我不认识你......”你努力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放......手......”
“不认识?”男人神经质的偏了偏头,片刻后忽然低笑,嘴角裂开成恶意至极的笑容。
“失忆这种把戏,也就能唬住那几个白痴。”
你没有装失忆,你真的不认识他。
你很想争辩,但说不出口。
脖子再度被收紧,呼吸被硬生生掐断,胸口急促起伏却吸不进半口气。
他想杀了你。
銀发男人还在自言自语。
“当初就不该让你踏进东卍......”
“你们杀了我的mikey......”
“现在先解决你,在去解决那只老鼠......”
力气正一点点流失,你快撑不住了,意识在黑暗边缘逐渐模糊。
下一刻,肉与骨骼碰撞的闷声响起。
束缚你脖子的力道骤然消失,空气急速灌入肺部,你贪婪地大口喘气。
劫后余生的震颤让你浑身发软,双腿不堪负荷,整个人一屁股跌坐在地。
阴影再次笼罩,却不再是方才那名掐着你喉咙的銀发男人,而是夜岚——他的手臂还保持着挥出的姿势。
夜岚挡在你身前,与銀发男人隔开距离。
远处,銀发男人甩了甩手。
若仔细望去,便能看见他掌背已是一片紫痕,显然是被某种力量狠狠击中所致。
你明白是夜岚救了你。
....
会客室内,灯光柔和却压抑。
日本地下世界如今最庞大的两大阵营首领,终于正面相对。
他们卸下遮挡的面具,彼此坦诚相见。
"mikey君,久仰大名。"
沙发主位上,金发男人率先开口。他正是掌控东关东的权势人物——赤天首领,赤叶晨一。
金发宛若燃烧的火焰,浏海间却意外染着一缕纯白,突兀却又和谐。
mikey心想,若不是事先知道对方身份,光凭眼前人的举止和气度,任谁都会怀疑这只是个被人推上台面的贵族少爷。
他们从最初的客套寒暄,滑入漫无目的的闲谈,时间一点一滴消磨。
mikey渐渐感到无趣,心底甚至升起想要起身离去的念头。
忽然间,mikey觉得裤脚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蹭。
身子微微前倾,视线下垂——一只狸花猫闯入视野。
小猫仰头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灵动的光。
“牠叫晨曦。”赤叶晨一挥了挥手,猫便慵懒地走过去,在他身旁打盹,“mikey君喜欢猫吗?”
mikey盯着那团安静的毛球,淡声回道:“没有不喜欢。”
——也没有喜欢。他喜欢机车。
“猫,是一种领地意识极强的动物。”
赤叶晨一起身朝着窗户走去,修长的身影被夜色勾勒,语气带着深意。
“牠们从不容许外来者染指属于自己的地盘。”
晨曦的出现,似乎成了无声的转折。
mikey注视着赤叶晨一,此刻他竟透出一种陌生又违和的气息,像换了一个人站在那里。
连他身侧的三途春千夜也微微蹙眉,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赤叶晨一转过身来。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那张脸却空洞得毫无温度。
“佐野万次郎。”他的语调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钉进心口,“我知道有关你的一切──你的事迹,你的家人。”
说到‘家人’两字时,他特意压低声音,语气更沈,像是故意在伤口上碾压。
三春千夜往前踏出一步,怒意已经冲到喉头。
“你......!”
他刚要爆发,却被mikey的声音冷冷截断。
“你想表示什么?”mikey抬眼,语气平淡。
半晌,他又轻描淡写补了一句:“说这些话,和你早死的父母还有惨死家中的那位妹妹有关系吗?”
“你可以这么想。”
赤叶晨一不以为意地接着说:“我们都曾痛失过家人,某种意义上,我们是同类。”
mikey脑海中闪过熟悉的声音——他曾和你说过同样的话。
赤叶晨一慢慢走近mikey,伸出手,那动作似在邀请。
“同类……不应该接纳同类吗?”
mikey眉头深锁。他完全搞不懂对方的用意——明明打着威胁的名义,又像在强求他接纳?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时,mikey眼睛还是微微瞪大了一瞬。
“让梵天和赤天合并吧,我们将重新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时代。”
mikey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很诱人。更唤起他少年时期与伙伴们共同编织的梦想。
那些曾经的渴望,只能被锁在过去。
可若现在能换一种方式去实现....…也许,并非完全不可能。
mikey动了动嘴,答应的念头才起,偏偏在这时门外传来巨响。
紧接着,是人们混乱的尖叫和惊呼。
宴会场陷入混乱,人群四散奔逃。浓烟在空气中盘旋,刺鼻的气味让人几乎窒息。
就在刚刚,天花板轰然炸裂,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涌入场内,动作迅速而有序,手中的武器肆无忌惮地扫射。
梵天几人此时各自找寻掩护,屏息观察。
他们注意到,为首的黑衣人正锁定某个目标,随后整队人马一致朝同一个方向推进——那个方向,正是mikey所在的位置。
越来越多急促的脚步声汇聚在会客室外,里面与外头的骚乱仅隔着一扇门。
三途春千夜在巨响的刹那便挡在mikey身前。
这样的暴动对他们而言早已不是新鲜事,可奇怪的是,从发生暴乱到现在多久了,为何不见半个赤天的人来护航支援?
“让mikey君见笑了。”
赤叶晨一已经优雅地坐回座位。细长的手指随意抚过晨曦毛茸茸的毛发。
他心里清楚——外头那群人,是冲着他来的。
更精确地说,今晚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于是他将计就计,精心安排了这场演出,同时,也是像梵天证明,他们缺少的东西。
“夜岚,去开门。”
一直沉默守在赤叶晨一身侧的黑发男人,闻言颔首,随即迈步走向门口。
“你发什么疯!不准开!”三途春千夜大惊。现在开门,不就是送死吗?
可被称为夜岚的男人又怎么会听他。
门猛地被撞开,黑衣部队涌入,枪口锁定房内四人。
空气凝成一线,心跳的声音在耳际放大。
然而下一秒,血雾骤起。
那些持枪之人连反应都来不及,喉间被利刃划开、额心中弹,纷纷倒地。
不到三秒,房内再次归于死寂,只剩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三途春千夜张着嘴,显然被这一幕震惊,而mikey静静地看着,目光深沉。
黑衣部队倒下的地方,如今已被另一群人取代。
他们戴着形态各异的动物面具,黑衣之下难辨身分,唯有一点一致。每个面具上都刻着相同的符号——宛如变形字母「G」的印记。
沉默之中,赤叶晨一目光扫过满地尸//体,定格在mikey脸上,道:“这群人是赤叶培育的杀手团队「玄武门」中的菁英部队。”
他微微一笑,神情从容:“mikey君应该能明白,梵天目前还缺少的东西。”
mikey没有回应,只是凝视那群戴着动物面具的人。
他们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像一排精密的机械。
“梵天的发展确实很快,实力也很惊人。”赤叶晨一继续说着,语气中带着若有似无的赞赏,“但强大的力量会令人恐惧,而被恐惧的权力是无法长存的——等到那时候,梵天还有后路吗?”
房间内的气压像被人掐住喉咙般紧绷。
mikey终于开口,声音冷淡:“回去吧,三途。”
话音落下,三途春千夜立刻跟上。
两人走到门口时,赤叶晨一再次说话:“mikey君。”
那声音不高,却让mikey脚步一顿。
“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合并的事,这并非只为赤天着想,梵天同样受益。”
mikey侧过头,目光与赤叶晨一短暂交错。
他没有回答,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
梵天的其他人也到了。
灰谷兰的目光停在赤叶晨一身后。
他看见戴着兔子面具的人。
那个人安静地立在队列中,白色面具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好像在对他微笑。
....
脖颈上的瘀痕格外醒目,细碎的擦伤布满全身,连衣䙓都沾着泥土与枯叶。
看見這些的夜嵐臉色陰沈。
怒火与心疼交织在胸口,他几乎是嘶吼出声:“黑川!!”
銀发男人很清楚,夜岚不是能轻举妄动的对象——他们之间还牵着一条脆弱的合作线。
他想杀你,却不能。至少,不能光明正大。
这份克制让他抓狂。
笑意浮上脸时,眼底的杀意已经冷得发亮:“除了脖子上的,其他伤可跟我没关系。要怪,就怪她自己不安分。”
他摊开双手,笑意虚伪:“我只是请她回去,是她不听话,才动的手。”
你真想给他一脚,这颠倒是非的本事,和灰谷兄弟有得一比。
从地上爬起来,你往夜岚身后退了半步。
夜岚此刻是你唯一的屏障,至少看得出来他暂时不会伤你。
眼皮低垂,你让自己看起来无辜:"不是那样,他在说谎。刚刚他还说要先解决我,而且掐脖子的力道……根本不像是为了要我回去。"
你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袖,颤抖着说:"夜岚......我好怕......"
战火又烧回銀发男人身上。
他盯着你的眼神比方才更冷,眼底的阴霾几乎要凝成实质。
"伊佐那!"
远处那声呐喊让你怔住。
你回头,看见了鹤蝶。
心头一暖,终于有个你稍微信得过的人出现了。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整个空间都静止。
"伊佐那,你不能动她。她怀孕了,那是mikey的孩子。"
“你说什么?!!”
你下意识地出声,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你。
此时你脑子里重复着鹤蝶刚才那句话。
他说谁怀孕?怀的又是谁的孩子?
一声低哼从銀发男人喉间渗出,随即放声狂笑。
几秒后,笑声骤止。
那双淡紫色的眼眸笔直锁定你。
你几乎能感觉到——他正在透过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窥探你。
那种目光令你头皮发麻。
“那你就好好养着身子吧,”銀发男人语气忽然缓下,“这孩子——可是你现在唯一的保命符。”
銀发男人带着鹤蝶离开后,夜岚回过头来。他双手放在你肩上,掌心温度透过布料传来。
“小姐,不要怕。我会保护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
那声音稳重得像一种承诺。
可你心里的不安没有因此散去。
如果这是梦,那就拜托快点醒来吧。
你祈祷着。
现在你只想回到那个有黎湘的家,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让现实重新变得温暖。
你抱着头蹲下,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一遍又一遍在心里低喃。
醒来吧......
快清醒过来……
这一次,上天听见了你的祈求。
手臂传来那股熟悉的麻意,电流窜过全身。
夜岚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模糊、消散。
你深吸一口气,彻底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