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eaper.04
苏昌河双手枕于脑后,仰躺在枯叶之上,目光穿过稀疏的树影,直抵深沉的夜空。
火光微弱,映衬着身旁静默的夜鸦。
她半倚在树干边,与他一同望向那轮皎洁明月。
四年前,她尚在药王谷中,与师兄辛百草谈笑风生、论道医术。
四年后,师兄依旧留守药王谷,而她却成了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鬼医”,被人唾骂为“畜生”。
夜鸦心中无悔,后悔毫无意义。
她亦不清楚,为何当时会答应跟随苏昌河回到暗河,许是为求一方栖身之地,也许仅仅因为那一瞬,苏昌河的目光里只有她。
在夜鸦眼中,苏昌河是个复杂且矛盾的男人:没素质、没脸皮,手段凌厉、利益至上,却莫名地让人难以反感。
他不同于柳廷月那般温和正气,二人截然不同,毫无相似之处。
跟随苏昌河……夜鸦手指轻捻,思绪飘向他满布暗伤的身体以及邪异诡谲的功法,那些隐秘的痕迹仿佛诉说着过往的残酷。
就在夜鸦闭目沉思之际,刚才还在凝视明月的苏昌河,悄然将目光投向了她。
夜鸦警告过,“阎魔掌”终将毁了他,他又如何不知?
为了挣脱那片深不见底的暗河,他选择付出许多。
或许,夜鸦的存在是一种转机,但即便他们如今勉强能和平共处,彼此之间却依旧缺乏信任。
苏昌河思忖片刻,缓缓放松身体。
夜风拂面,带来些许凉意,也吹散了些许混沌,让他的心绪逐渐清明。
次日清晨,苏昌河早早便睁开了眼。身旁的夜鸦仍沉睡着,呼吸轻缓而均匀。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那张恬静安然的脸上,心湖竟泛起一丝涟漪。
这种久违的踏实感,他已许久不曾体会。
夜鸦生就一副艳丽容颜,平日里杀伐果断、锋芒毕露,此刻在睡梦中反倒显得温顺柔和了许多,犹如带刺的玫瑰褪去尖锐,只余一抹淡雅的芬芳。
没过多久,夜鸦醒了。
两人起身整理后继续赶路。
这片枯林树木丛生,枝丫交错间遮天蔽日,即使白昼也透不进多少阳光,四周弥漫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
行至林外,他们才找到几株野果树。
不远处,小河潺潺流淌,清澈见底。
夜鸦将摘下的野果洗净递给苏昌河。
他接过咬了一口,神情平静如水;而夜鸦尝了一口却忍不住皱起眉来,牙齿仿佛被酸倒一般难以忍受。
看她那副模样,苏昌河唇角微勾,隐约浮现一抹笑意。
这里是西楚故地,人烟稀少。
他们在镇上购置了两匹马,顺着官道缓缓前行。
抵达小镇时正值热闹时分,街边摊贩吆喝声不断。
一家卖羊肉汤的小摊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老板殷勤招呼。
两人各要了一碗羊肉汤和几张厚实的面饼,暖胃又驱寒。
夜鸦跟在苏昌河身后,一路悠然而行,几日之后,终于踏入北离境内。
苏昌河“夜鸦,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苏昌河忽然开口问道。
夜鸦一怔,随即低下头思索片刻,声音带着些茫然:
夜鸦“我不知道。”
她笑了笑,语气略显自嘲。
夜鸦“曾经的我,满脑子都是让柳廷月重新活过来。”
夜鸦“可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所以我亲手让他死无全尸。”
夜鸦“现在回想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目标。”
夜鸦“犯了四年的蠢,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但眼底却空洞得令人心疼,似乎在这个世界上,她已找不到值得追逐的意义了。
苏昌河的手指微微颤动,几次欲抬手轻抚夜鸦的肩头,却终究僵在半空,未能落下。
这算什么?他可是暗河的大家长,代号送葬师,那双手沾染过无数血腥,从未用来给予任何人安慰。
更何况,他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夜鸦?
说是一见钟情,可他自己明白,那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他贪恋夜鸦的脸,迷醉她的身姿,根本称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将她带回暗河,是他私心作祟,也是为了暗河的利益。
暗河慕家慕雪薇,代号毒花,修炼毒砂掌,周身皆毒。
然而,那一身肆虐的毒性,何尝不是她背负的枷锁与痛苦?而夜鸦或许能找到破解之法。
更何况,她能一眼洞悉他身体深处隐藏的问题,想必——也有应对之策吧。
苏昌河“你可以…试试寻找自我。”
良久,苏昌河干巴巴的吐出一句。
夜鸦笑了笑,藏起了那些不愉快。
夜鸦“借你吉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