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小六的腿渐渐地好了,不再需要双拐,拄着一根拐杖,稍微借点力就可以,甚至可以扔掉拐杖,慢慢地走一小段路。
小六是个关不住的性子,腿刚利落了一些,立即不满足于只在华音殿内行走。
她喜欢从华音殿走到漪清园,再从园子慢慢地走回华音殿。
这天来到漪青园,她扔掉拐杖,尝试着慢慢的走。
同上次一样,阿念发现小六的存在之后暴怒,将小六抓回了自己的住处。小六却没有像上一世一样故意激她,曾经的她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看看高辛王的态度,而如今重来一回的小六不需要靠这种方式来试探她的父王,以前她害怕,害怕父王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儿之后会真的抛弃她,不要她,于是东躲西藏,不敢来五神山相认,可是上一世的高辛王,早就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心结已解,更何况小六知道阿念本性不坏,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孩,顶多也就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于是小六只是浑不在意听着阿念骂她,甚至看着阿念现在的样子想到阿念后面撒娇叫自己姐姐的模样,忍不住露出慈爱的目光。
“你还敢这样看我!我!我!我挖了你的眼!”阿念看着小六直勾勾盯着她,瞬间想起了被玟小六绑架时,他摸向自己的手。只觉得气的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我要告诉父王!让他剁了你的手!”阿念让海棠制住玟小六,跑去承恩殿找高辛王告状去了。
小六任由海棠她们将她捆住,待捆好后还就地坐下,笑嘻嘻说道:“好姐姐,我可是个伤患,不能久站。放心,我就在这,跑不掉的。”
然后好整以暇等待着阿念回来。果不其然,不知道高辛王说了什么,让阿念误以为高辛王要将她许配给小六,阿念清退了殿中的侍女,像上一世一样,阿念一屁股坐在了小六的面前,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嫁给你!你如果娶了我,我会天天和你打架!让你天天没好日子过!迟早把你打死!”
小六好笑的看着她,告诉她:“我也没打算娶你。”
阿念大喜,“真的?”
“当然!”
“我可是王姬!”
“就因为你是王姬,我才不要你!”
阿念有点绕不清楚小六的这句话,但只要小六说绝不娶她就行,阿念说:“那你努力表现得差一点,让父王看不上你,最好讨厌你。只要你好好表现,我就原谅你,以后再不找你麻烦。”
小六笑道:“好,我保证让你父王不会把你嫁给我。”
“你发誓?”
小六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信誓旦旦地说:“我发誓,绝不让陛下把王姬嫁给我,否则天打五雷轰!”
阿念彻底放心了,她看看四周,见没有人接近她们,压低了声音对小六说:“过十几日,就是小炎灷举行的秋赛,这个比赛每十年一次,通过比赛让大荒内的年轻人有机会交流,也有选拔人才的意思。到时,大荒内的氏族都会到,父王这么器重你,肯定会派你去看看,让你多认识一些人。到时,我也去,我配合你,一定能让父王对你失望。”
小六点点头,再次向阿念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让高辛王让阿念嫁给自己,阿念才让海棠来给她松了绑,放她回了华音殿。
颛顼得知阿念找过小六后,也不顾着别扭了,火急火燎赶了过来,抓着小六的肩膀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确定了小六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才松了口气,问到:“听说阿念找过你?她有刁难你吗?”
小六被颛顼这副样子逗的哈哈大笑,说道:“她不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吗?你还不清楚她的性格?”
颛顼说道:“就是因为她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所以我太明白她的脾气了。”
“放心,没伤到。”小六拍了拍颛顼的手,为了让他放心,还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甚至跳了两下。
看到小六跳起来,颛顼吓得赶紧扶住她,絮絮叨叨的教训她:“慢点慢点,我信还不行吗?腿还没好呢就这么瞎蹦,疼的时候可别叫唤。”
“对了,师父说王母有办法让你恢复真容。”颛顼边说边扶着小六坐下。
“那就等秋赛过后寻个时间去趟玉山吧,也该去拜见一下师父了。”小六平静的规划着之后的安排。“回来之后还要准备庆典……”之后便是相柳联合阿念将她骗进海里,终于要见面了…九头妖怪。后半句小六没有说出来,只是心中思绪万千。
颛顼挑眉看向突然就莫名扬起唇角的小六,问到:“想到什么?心情那么好。”
“没什么,只是想到很快就要恢复真容了,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总觉得日子过的真慢。”小六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颛顼疑惑的看着小六,没有再问。
刚到赤水,小六看向一片春天中一望无际的荒漠,垂下了眼眸,之后的一路都异常的沉默。
果不其然,有阿念这个麻烦精在,一切都朝着前世的方向发展,兄妹三人纷纷成了落汤鸡,阿念找不到颛顼,急得团团转,小六只是沉默的喝着茶。
之后一切顺利,只是玉山之行,小六没再让颛顼陪同,而是带着几个高辛王安排的护卫,独自前往。
家宴上,颛顼看到小夭好几次看向静安王妃,轻轻拍了拍小夭桌下的手。
“我才不要什么姐姐!”阿念依旧生气掀桌而去,小夭的视线紧随追着阿念而去的静安王妃。
“小夭,她不是姑姑。”静安王妃走后,颛顼才哑着嗓子开口。
“我知道的,哥哥。”小夭百无聊赖的戳着碗中的美食,只觉得食不知味。
这天,小夭一边研究毒药,一边思索着,阿念随便怎么捣乱她都没意见,只是礼服……不能让她捣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想再让相柳为她以命换命,少丢一条命……也许他能多活一段时间。
想到相柳,她拿出她的宝贝小镜子,让小镜子重现记忆下的过往之事。有一段画面是相柳脸上画了九个头的,还有一段画面是给玱玹解了蛊之后,相柳带着她在海底潜行时,她偷偷用小镜子记忆下的。
在深蓝色的大海里,相柳白衣白发,优雅自如地游弋着,白色的长发在他的身后飘舞,让他俊美的面孔显得十分妖异。
小夭感慨:真好,这些都还在……
“他是谁?”
高辛王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夭被吓了一大跳。回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父王坐在了她身后,也在看她的小镜子,显然对女儿镜子中的男人很感兴趣。
“父王觉得值得我永远记录在狌狌镜里的人,会是什么人?”小夭反问道,坦然的向高辛王展示着狌狌镜中的人,眉眼弯弯。
“……女大不中留。”高辛王无奈的摇头,问到:“什么时候带他来见见我。”
“还不是时候…不过,我会的。”小夭目光移向狌狌镜,眸光刹那柔情似水,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镜中相柳的脸。
“我还以为你这个时候会惦记涂山家的那只狐狸。”
小夭摇了摇头,只一瞬不移的看着镜子。
“白衣白发,他可是神农军师九命相柳?”半晌,高辛王开口问道。
“是他。”小夭看向高辛王,同他对视着。
“……我可以……”高辛王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夭打断:“父王,我不需要。”
“你明知道……”高辛王的话再次被打断。
“父王,我只想要他,无论结局如何,那都是我选的,我知道涂山璟很合适,可是父王,那样我不会幸福……选择璟,不作为的看着他去死,然后悔恨终生吗?父王,小夭不想再那样了……我做不到了,我不想后悔,我的血脉决定了我跟他是对立面,可是心有它的选择。心给了,就是给了,只此一颗,住满了,就再容不下他人了。我只想在我们有限的时间里,真正的勇敢一次,也走向他,我不想再当懦夫了。”话毕,泪水已经爬满了双颊。
高辛王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叹道:“……你很像你娘。”还有那个人,一样的热性情。
“我是她的女儿,自然像她。”小夭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笑道。娘亲,爹爹,我终于能像你们一样勇敢了。
“有空,记得带他来见我……”高辛王佝偻着背,转身离开。
身后的小夭看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高辛王,捂着嘴不让哭声溢出,只能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父王,对不起……让你如此为女儿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