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他对自己说,也对那个再也不会出现在济州岛的身影说。
窗外,新一天的潮水正无声地涌上来,把昨夜所有未出口的誓言与吻,一并卷进深蓝色的、无人可及的海域。
万叶把脸埋进北斗肩窝,像要把整年的委屈都蹭掉。
耳外的烟火被耳塞滤成闷闷的鼓点,像隔在一层海水之外。
荒泷一斗从后面环上来,胳膊长,干脆把四个人外加一只猫一起箍成个大球;空把万叶的手裹进自己掌心,食指在他脉门上轻轻打拍子——四四拍,很慢,像在说“我们都在”。
“新年第一天,在厕所地板上抱成一团。”北斗闷笑,酒气混着潮汐味,“传出去,‘南十字’的招牌得砸。”
“那就别传。”万叶声音哑,却带着久违的轻快,“就当是……我们的秘密航线。”
猫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尾巴扫过伤口,疼得他轻轻抽气,却没躲。
疼也是真的,活着也是真的——这就够了。
窗外,最后一束礼花升空,金红的光透过毛玻璃,把五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像小时候手影戏里的海怪,又像并肩站立的舰队。
光灭之前,万叶悄悄把那条手链贴到唇边,碰了一下铃铛——
很轻,轻得像一声没说出口的“新年快乐”。
然后他把铃铛藏进袖口,抬头对朋友们笑:
“走吧,回桌上去。这回……该我给你们倒酒了。”
万叶收回视线,像把一根断掉的线重新缠进掌心。
“只是路过的人。”他轻声补了一句,把风吹散的鬓发别到耳后,转身时衣摆卷起细小的尘埃。
北斗把胳膊搭在他肩上,酒味早退了,只剩海盐与烟火的气息:“走啦,今晚‘南十字’有新到的螃蟹,再晚就被一斗抢光了。”
空回头望了一眼墓园——夜色里,那个暗色外套的身影仍立在碑前,像一截被月光钉住的孤影。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耳罩替万叶拉正,挡住夜风。
他们渐行渐远,笑声混在浪头里。
万叶没再回头。
他知道,有些告别不需要挥手,有些名字不必被提起;它们会像冬末的残雪,悄悄化在土壤底下,滋养下一季的花——而花会开,他会继续向前。
墓园深处,散兵俯身,把花束放在最新那座碑前。
铃兰、风信子,还有一枝不合时宜的枫叶。
指尖掠过冰凉的石面,他低声开口,像说给地下的耳朵,也像说给风:
“……他走了。”
“你们替我护着他点。”
“别再让他挡子弹。”
直起身时,他把手插回口袋,沿着相反的方向走出山门。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几乎能追上那队早已看不见的背影。
可终究,影子只是影子,追不上,也握不住。
他低头笑了笑,自嘲又释然。
“新年快乐,枫原万叶。”
声音散在夜风里,像一句无人签收的问候。
而在更远的堤岸,新年的第一束烟花腾空——
万叶抬头,火光映在他瞳孔里,像极细的星屑落进深海。
他把手链收进袖口,深吸一口带着咸味的夜气,对身旁的朋友笑:
“明年,一起去看更大的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