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明昭是东陵最年轻的首辅,打破了前任首辅四十二岁官拜首辅的记录,曾有大儒称赞明昭是阶庭兰玉、茂林修竹。
还有人称明昭是盛京第一美男子,最为津津乐道的,是明昭某次乘车路过市集,差点就被手帕荷包、瓜果鲜花给埋了。
而现在——
囚服上布满了破损和血迹,头发凌乱而蓬松,黑色中夹杂着灰白的颜色,犹如被风吹乱的松树枝条。
乍一看,还以为是花甲老人。
“罪臣明昭,拜见陛下。”
明昭缓缓下跪,但没等她膝盖触地,老皇帝就命旁边的镇南王,赶紧将明昭扶到旁边备好的椅子上。
“是。”
镇南王爽朗应声。
文武百官神色各异。
老皇帝向来看重首辅,虽然他明目张胆的偏爱明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哪次都不如这次令人震撼。
镇南王纡尊降贵,这是何等的殊荣!
老皇帝的态度昭然若揭,近半年来盛京中关于“首辅失宠”“首辅必死无疑”的传言不攻自破。
只是……
朝堂上还有不少中立之臣,他们将隐晦忌惮的目光投向最前方,站在明昭座位旁边的黑衣老者身上。
黑衣老者手持玉白象笏,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像泡在死潭里的石头。
有种阴冷之感。
“……多谢王爷。”
明昭对此也有点意外,但余光触及老皇帝难掩疲惫的目光时,她隐约明白了什么,微微蹙了下眉。
“把那碍眼的枷锁都去了。”
垂暮之狮余威犹存,老皇帝扫了一眼文武百官,沉声道:“半年前的江南科举舞弊案已水落石出。”
“明昭蒙受不白之冤,是朕误判。”老皇帝冷眼看着陡然色变的文武百官,又道:“作为弥补——”
他看向病态尽显的明昭,眼底划过犹豫,但转瞬就被孤注一掷的坚定所取代,“明昭,上前听旨。”
明昭立即上前,缓慢却坚定地跪下,没了枷锁的身躯似乎恢复了昔日矫健,仿佛下一秒就能乘风而去。
她朗声道:“臣在。”
“朕自知大限将至——”
话没说完,文武百官就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老皇帝没有言语,只淡淡地扫了一圈,百官立即噤声。
“明昭入狱其实是与朕合谋,只为查出真相,给在江南科举舞弊案中惨死去的江南学子讨回公道。”
“大理寺不辨是非黑白,伤了朕的肱骨之臣,罢免大理寺卿职位,将行刑的狱卒,一律处以极刑。”
“明昭忍辱负重,品性俱佳,封为摄政王,代理朝政,朕驾崩之后,新帝即位,尊摄政王为亚父。”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凌阁老和明昭。
老皇帝不容置疑地宣布了退朝,文武百官跪地高呼陛下三思,老皇帝就直接让御林军将众人拖了下去。
百官的脑子已经成了浆糊。
“陛下!陛下三思啊!明昭年纪尚轻,怎可担此重任,就算……也该是凌阁老摄政才妥——”
“御林军,把所有人都拖出去,谁若反抗,就地格杀!”
老皇帝在这一瞬间爆发出的杀意,令文武百官无不胆寒,他们险些忘了,陛下是马背上的皇帝。
百官就像被踩碎了卵却不敢吱声的鹌鹑,任由自己变成一块存在感极低的抹布,被御林军拖走。
金銮殿被清场了。
只剩下老皇帝、贴身太监白术,以及懵逼的明昭。
“……明昭,上前来。”
老皇帝仿佛瞬间苍老了下去,精神肉眼可见的萎靡,他紧紧攥着明昭的手腕,“朕走后,东陵——”
哇地吐了一口血。
黑,毒也。
“谁下的毒?”明昭拧眉看向大限将至的老皇帝,见后者不愿多言,她又看向白术,“白公公!”
白术微微摇头。
“都不重要了,也不必再查。”老皇帝此刻已经回光返照,“明昭,一定要守好东陵,若是……”
后边几个字很微弱,白术作为大内高手,一时都没能听清,只依稀听见了“太子”“辅佐”的字眼。
唯一听清的明昭,怔在了原地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