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并没有发生镇南王想象中的反杀惨案,明昭也没在外面多待,早早就回了摄政王府。
镇南王妃派管家去的时候,正好碰见明昭回摄政王府,得知镇南王要给她收尸,明昭顿时笑了。
“帮我谢过王妃嫂嫂。告诉你家王爷,让他少喝点酒,大半夜的别老想着收尸,怪吓人的。”
明昭说着,又招来暗卫,让暗卫护送镇南王府的管家回去,这都下半夜了,走夜路不太安全。
管家受宠若惊。
得到回禀的镇南王,顿时松了口气,而镇南王妃得知明昭特地派暗卫护送管家后,愣了一下。
现如今虽是多事之秋,但摄政王能做到这般地步……
“觉得不可思议?”镇南王看出镇南王妃的异样,笑道:“我的兄弟明昭,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慈悲与狠辣并存。爱他者,爱得至死不渝,恨他者,恨不得生啖其肉。”
“媳妇你应该听过那些传言,说是他屠了周家满门,说他是老皇帝的禁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不过——”
镇南王揽住镇南王妃,“我只知道明昭是我过命的好兄弟、忘年交,约好了以后要互相收尸的。”
镇南王妃:……
又是收尸这个破词儿。
“既然你信摄政王,那我便也信摄政王。先前遇见多有冷淡,日后再见,我再向摄政王赔个礼。”
“他啊,一直惦记你给我酿的桂花酒,早知道,当年就不跟他炫耀了,整天追着我要桂花酒喝。”
镇南王后悔极了,一副悔不当初的苦大仇深样儿,逗得镇南王妃乐得不行,连说明日再多酿几坛。
·
翌日,早朝。
满脸是血的斥候急冲冲地高呼而来,他的身上似乎还带着北疆的沙尘味,踉跄地冲进了金銮殿。
他的到来,如同引爆了一枚惊雷,使原本安静的宫殿瞬间充满了紧张和恐惧。
他“扑通——”一声跪在光滑如镜的地板上,双手紧握着一封已经有些残破的信笺。
“陛下,北疆连失三城,我军主将三日前突袭,却突遇雪崩,至今……下落不明!”
斥候的喊声在大殿内回荡,每个字都像一颗石头突然掉进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声音带着沙哑和急切,像一道惊雷在安静的大殿内炸开,让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文武百官皆骇然失色,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他们一时愣住,六神无主。
“陛下!!”
斥候再次高喊。
血混着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他高高举起信笺,气息急促,字字紧绷,透出一种强烈的紧迫感。
从斥候焦虑、担忧的目光中,少帝和文武百官仿佛就已经感受到了千里之外北疆的战火和危机。
“这怎么可能?”
少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震惊,他从龙椅上站起来,眼睛里透着深深的忧虑,以及一丝不知所措。
“这怎么可能!定北军是我东陵朝的王者之师,定北王骁勇善战,怎会连失三城!?”
斥候咽下一口血沫,高举染血的战报,“陛下,临川城、红枫城、渭城的守城军,全都死了!”
“楼将军也在突袭中失踪,所有被派往盛京求援的斥候都遇到了截杀,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
“不可能!”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疾声道,手中拐杖在地板上敲得笃笃作响,浑浊的眼睛里爆射出一丝精光。
“定北军的将士们不是一直在严防死守吗?还有斥候,在我东陵境内,怎会有贼人截杀你们?”
另一位官员立刻接道:“是啊,北疆一直是我们的坚壁之地,为何会突然失守?”
“据探子来报,北冥大军如有神助,短短半个月,我们的防线轻而易举地就被敌军瓦解了……”
斥候跪在殿堂中央,面露悲怆之色,“定北王世子……被敌军在阵前凌迟,定北王一病不起。”
此言一出,大殿内立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可如何是好?”有官员颤声问道。
“我们得赶快商议对策!”另一位老臣急声道。
“陛下,臣以为必须马上组织兵力,选出新的主帅前往北疆主持大局,安抚军心,夺回失地!”
“孙爱卿所言极是。”
少帝深吸一口气,暗自定了定心神,双眸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看着跪在大殿中的武将,希冀道:
“北疆陷落,百姓流离失所,我朝危在旦夕。哪位爱卿愿挂帅出征,救北疆的百姓们于水火?”
大殿中一片沉默,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少帝眼中闪过愤怒和失望,他紧紧地握住龙椅扶手上的龙首,倾身向前,一字一顿地质问百官:
“难道我朝真的无人愿意、无人敢担此大任吗?!”
骁勇善战的武将们,那些曾经豪情万丈,发誓为生民立命的文臣们,在此刻都选择了低下头颅。
他们的热血似乎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凉透,他们不敢领兵出征,不敢面对北疆如噩梦般的战争。
少帝感到心中一阵凄凉,无力感席卷全身。
“陛下,臣愿往。”
一道清朗沉稳的声音,陡然打破了满地死寂。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
明昭依旧穿着那身鹤氅玄衣。
往常百官一看见这身装扮,就会躲得远远的,只觉明昭野心勃勃,是个十足的奸臣,而此刻——
望着站在大殿中央犹如岩下松风的明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耻,在百官心中油然而生。
“朕不同意!”
少帝蓦地起身,神情难掩惊慌。“且不说从盛京到北疆路途遥远,一路舟车劳顿要遭多少罪。”
“就北疆那等苦寒之地,亚父的身体如何能承受得住?况且,朕尚且年幼,朝中离不开亚父。”
他隐晦地看向凌阁老,忌惮之意不言而喻。
“陛下不必妄自菲薄。”明昭言简意赅,“臣自愿前往北疆,臣是最合适的人选。”
“臣的身体臣自己清楚,陛下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可派一名太医跟着臣一起去北疆。不过——”
明昭微微抬眸,神情陡然变得冷冽、肃杀,仿佛瞬间变回了当年那个名震整个南境的玉面杀神。
“臣并未说过,臣要亲自披挂上阵杀敌。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才是臣最擅长的事。”
大殿霎时一静。
少帝怔怔地看着,血液几乎都要沸腾,这般锋芒毕露、神采飞扬的亚父,是他从未见过的……
百官也仿佛瞬间回到了那段峥嵘岁月。
他们清楚地记得,当年镇南军是如何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是如何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神话的。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的孱弱青年缔造的,他的智谋和胆识,让所有人都为之胆寒。
——
《东陵风云录》有载:敬元三年冬,北疆战事亟,摄政王乃还政于少帝,并呈《出师表》请缨赴北疆镇守。少帝挽留之,弗得,感摄政王之决然。是日傍晚,大军集结毕,少帝不舍得,偕文武百官亲送摄政王至十里亭。时摄政王年二十有六。
·
摄政王昨夜在镇南王府的桃色丑闻还没传播开来,就被早朝上接连传出的两则消息给压了下去。
第一则消息,北疆战事告急,芜城、娑城、渭城三道防线接连失守,主将失踪,定北王一病不起。
第二则消息,摄政王放权,并上呈一篇《出师表》,主动请缨赴北疆,少帝携百官亲送至十里亭。
众人感叹之余,其实也在怀疑。
摄政王那病入膏肓的样儿,真的能扭转北疆战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