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做菜不错可没唬人。
她四处闯荡，大江南北的菜色都会上那么一些。
上次在蜀州“发现宫尚角不吃辣”，她做的菜都是清淡的。
夜宴，天色都暗了，院里摆了烛火，恰巧月亮也格外圆而大，倒是不碍视野。
两个人吃，安心做的菜不多，三菜一汤，清炖蟹粉狮子头、荷叶鸡、粉蒸排骨、黄瓜鸡蛋汤，蒸的白米饭没掺黍米，很扎实。
宫尚角垂眸，看见一桌子清淡的，却几乎全是肉，有一瞬间的沉默。
上次见她吃兔头的兴致太高，他没叫金复说完扫兴，如今她真以为他是不吃辣了。
可是很显然，以安心的条件，她是真心热情待客，才舍得花这么多钱备这些。
“角公子，尝尝，这可都是我以前在酒楼跑堂学来的，掌勺的大师傅自然不会卖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不过我看着，也将几个菜学了个七七八八，要不是酒楼不收我这样干个一段就走的，我去酒楼里做厨子，定然比做别的工赚钱些。”
宫尚角抬眸便见落座到他对面的少女一脸明媚的笑容，他到底没开口，只做无事地尝了尝她做的菜。
安心一向不讲究大家大族的规矩，饭桌上聊天觉着热络有趣，同他说着，就说到了无锋。
宫尚角想起她之前求学所说的话：“你同无锋有何仇怨？”
安心：“没仇啊。”
宫尚角一顿，这个答案好像出人意料，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真像是，她做出来的事。
安心想到无锋就直蹙眉：“无锋这么多年净干些缺德事，四处烧杀抢掠，像雪鹰山庄少主那般的满门皆灭，只余一人的遗孤，我都不止撞见了一个，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还有血性了吗？世上总要有人制定律法去约束恶，也总需要人去付出制止恶，再说了，虽我与他们往日无仇，那未来呢？”
就如先前她说过的，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江湖中人，都说崇敬侠士，可如今还有几人当得起一个侠字？江湖不见武林盟，杳杳人海无侠客，纵观当今世道，再不见那些话本子中的李相夷之辈。”
“如此，我愿为先驱。”安心一边说，一边吃饭，眼神格外清亮，就如此刻的月色，水波潋滟，映着无限温柔。
宫尚角握住筷子的手微微收紧：“哪怕有去无回。”
这一刻，他本该是疑问的却是肯定的。
若非心中有侠义，她怎会归还雪鹰山庄的秘籍，救雪鹰山庄少主，也不会明知无锋之恶，还帮他脱困。
可她如今，甚至连内力都还未接触到。
一度求师无门，连如今这算不得多好的暗器秘籍，都是花了重金买来的，没见何人帮她，她却一心为“侠”，为人。
安心笑了一下：“哎呀没事儿，早也说过啊，哪有那么多穷途末路和绝对，对了，角公子，我先前买的秘籍，有些我看不太懂，你能帮我瞧瞧吗？”
宫尚角看着她，微微颔首。
安心立刻去房间里把东西拿了出来，还附带着一支木簪。
安心没先给他秘籍，倒是先将木簪递给他了：“这算作给公子的束脩，我没什么钱，这玩意儿是跟个老木匠学的，说不得精致，但是也能看，公子别嫌弃。”
不算多好的木头，雕得却是细致，因是给男子佩戴，并不张扬，一簇秀气的月桂花，约莫是她见他衣服上绣的纹样选的。
显然花了些心思。
不是家眷，女子送男子簪子本是有些出格的，但宫尚角认识安心以来，便知道她不是会被礼教束缚的女子。
她只属于她自己，如此刻夜空高悬的月，她待人温柔，但心底却存着一分孤傲。
同她说些那般的话，总觉着有些......辜负她的心意了。
宫尚角眼睫微颤，目光与她对视，他眸色沉沉心绪繁杂，正好与她湛亮清透的眼眸截然相反。
他从她手里接过去那月桂簪子：“安姑娘雕得很好。”
安心：“合心意就好。”
东西给出去，安心才递上秘籍。
宫尚角略看了一些：“这是暗器身法，你瞧不懂的，可是穴位？”
安心点头：“对，这里边只有字，没有图，我不懂说的是什么。”
宫尚角：“所以你那时才留在蜀州做工，是为了攒钱打暗器？”
安心翻到书的某一页，指给他看：“对啊，我想试试峨眉刺和飞爪，不过这东西，一般的工匠做不好，我也还没找到合适的。”
宫尚角微微垂眸，手指摩挲着那木簪，漆黑的眼眸荡开一抹柔和的笑意：“若是你不着急，我回宫门时，可托远徵弟弟为你做一套，待下次见面，就当做......是给姑娘的回礼吧。”
安心抬头：“啊？束脩还有回礼的啊？”
只是不想，这个下次见面，却是那般光景。
也不过，才半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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