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尘山谷正逢今年冬第一场雪，鹅毛大雪连着下了两日，此时山间已经一片皑皑，草木屋顶，如梦如幻。
宫尚角抱着人一路疾步送到了徵宫，积雪实在清理不过来，他踏过去，留下一路脚印。
宫远徵一来，便见到了抱着个女子冒雪回来的宫尚角，他眉宇紧锁，带着明显的焦灼。
宫门内尚且还没有能叫角宫宫主一路冒雪送来救治的女子。
而哥哥先前是在宫门外办事的。
虽然看不见女子的脸，但宫远徵一下子就联想起来了宫尚角和自己提过的人：“这，莫不是哥哥那位在宫门外的朋友？”
女子身上裹着宫尚角的披风，被他抱着，只有青丝垂落飘摇。
宫尚角颔首：“远徵弟弟，安姑娘有恩于我，万要保住她性命。”
宫远徵正色点头：“我知道了哥哥。”
安心的事哥哥和他提过，救过哥哥的人，那也是他的朋友。
不过等看到这女子的伤势时，哪怕是宫远徵这个医毒天才，也觉着有些棘手了。
人被放在塌上，宫远徵在替她把脉检查伤势，宫尚角就背过身，站在一旁。
宫远徵：“哥哥，她身上除了致命伤，还有些外伤，眼睛也受了毒损伤，拖的时间长了，可能......会失明。”
宫尚角一顿，回首瞥了一眼塌上双目紧闭的少女，脑中是那双湛湛清泉般的水眸，像月色，像湖光。
可如今远徵弟弟说，她可能会失明。
......
腊月都近了，安心这一躺，就躺了差不多半个月，外伤愈合了不少，人却还没醒。
室内点了养人的药香，窗外有风雪声、少许的人声，叫此处格外静谧。
安心静静躺着，眼前是一片黑暗，先前被灌下毒药时，她便有所准备了。
宫远徵见她睁眼了，也没说话，瞧着药不烫了，才给她递过去：“醒了便将药喝了吧。”
很神奇的，两个人同处此处，都安静地待到这药凉下来了，才说上了第一句。
宫远徵在打量她，睁开眼时比睡着时要灵动很多，只是那眼眸涣散无神，但她并未大吵大闹，情绪崩溃，安静得有些奇怪。
安心摸索着从塌上坐起来，伸手，对方也知道她看不见，将碗递到她手里，安心笑笑：“谢谢，不知，此地为何处，公子是？”
久未说话，她嗓音有些哑。
宫远徵：“此乃宫门徵宫，是我哥哥宫尚角将你带回来的。”
安心：“角公子？那你是宫远徵公子了？”
宫远徵听到这儿心底开心了不少：“哥哥同你说过我？”
安心点点头：“嗯，先前与角公子同行时，听角公子说过，徵公子是难得的医毒天才，出手的药物在外有价无市，千金难求，没想到安心此劫还能得徵公子救治。”
宫远徵见她语气平静地同他笑着说话，越瞧越是好奇：“你倒是有闲心和我说这些，便不问问你的伤和眼睛？”
安心神情微滞。
宫远徵见此也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戳着别人痛处的嫌疑，有些尴尬，“那个，你也别担心，你的伤不是大问题，眼睛......也有机会治好的。”
安心朝他声音传来的方向笑笑：“没关系的，人要学会接受现实，本来这话也得有人提有人说，徵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若能好是我之幸，若好不了，我也得认啊，总至少还活着吧。”
宫远徵微微垂眸，眼神飘了飘。
他说错话，她也没生气，竟然还反过来安慰他？
安心端着药碗，喝水似的几口喝下黑乎乎的汤药，那股味儿光嗅着都让人有些反胃。
宫远徵自己开的药，自然知道有多难喝：“不苦吗？”
安心点头，有什么说什么：“挺苦的，还有股怪味。”
宫远徵自幼生长在宫门内，接触的人有限，对外界并不了解，安心也是他遇见的极少数的外来之人，他显然是存了几分好奇的：“不是都说女子连喝药都需果脯蜜饯吗？”
安心说话一如既往的实在：“那药总得喝吧？世上人千千万万，各不相同，有些自幼受娇宠，自然受不得苦了些，也或许是，对亲近的人撒娇？徵公子，听人说，不如亲眼去看。”
言罢，她把药碗递过去：“有劳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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