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一天。
人类的突然到访似乎惊扰到了这座岛屿。
霎时间，飞鸟四起。
它们展翅穿行，在丛生的草木之中忽隐忽现。有几只飞向了岛屿的边界，依靠着风的托举，成功降落。
现在显然还未到时候。阳光不及午时炙热，没能让沙滩和礁石泛起温度。
海水漫过人鱼的尾巴尖，浸湿了人类的鞋底。海鸟对这一幕很是感兴趣，摇头晃脑地盯着他们，而后纷纷落在了他们的脑袋上。
一人一鱼相处融洽，倒也容得下它们这般“放肆”。
十分大度且默契。
人鱼心思不比人类细腻，似乎并没有从这一刹那的默契之中体味到毫厘的熟悉感。
也渐渐在对方毫不遮掩的注视下丢盔弃甲，一点该有的警惕心都没了。
他向他交付了全部的信任。不于此时此刻——
而早在那个明月高悬的夜晚。
人鱼就这样怀揣着莫名的信任被“拐”跑了。
上了贼船（物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是被“请”上去的。人类长臂一揽，轻易便将他抱了起来。待他从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缓过神来时，他们已然立于甲板之上。
他的耳边登时响起许多重声音，不很流利，蹩脚得像是并非原生语言——
“韬船长。”
人鱼猜想，大抵是这些个西方人不会说东方话。
压根讲不出那个好听的名字。
阳光稍纵即逝，他被好生安置在一间房内，没有沉重的镣铐，也没有步步紧逼的绝望。
人类的造物大多干燥，他不便移动，被迫窝在白而暖的织物里思考些有的没的，无聊得很。
他埋头嗅着怀中的东西，感受着上面残存的温度。海里的生活总是泛着冷意的，唯一暖些的只有渗往深处的阳光——
细细碎碎，泛不起任何涟漪。
本能驱使着他靠近，理智却逼他远离。
月下长久的注视、岛上“意外”的相遇、海边无保留的接近……一切的一切，无不在告诉他：这是一场有目的的蒙骗。
可他就是上了当。
“郭——文——韬——”他模仿着他的语言，艰涩地念着他的名字。布料的味道将他完全包裹，他无法挣脱，也不愿挣脱。
他很怕忘记那个怀抱。
即使这样很不应该。
郭文韬并没有让他等很久。
人鱼死死盯着离自己不过几步远的两个人类。郭文韬敛去了所有他熟知的温柔，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端的是一副陌生至极的冷漠做派。
等在他身边的人他未曾见过，大抵是郭文韬的副手。
一张淫邪的西方面孔。
饱含欲望的目光再次如扭动的蛇一般，吐着深红的信子朝他爬来，将他禁锢。
人鱼不自觉地开始发抖，眼神却是没有半点退缩。
“洛尔肯，你吓到他了。”郭文韬睨了副手一眼，语气里尽是玩味。
洛尔肯无视他的“警告”：“国王肯定会满意的。”
提到国王，郭文韬似是想起了一桩美事，嘴角扯起一个戏谑的弧度：“‘远征号’实在是废物。”
“即刻启程。”
“是。”
得了命令，洛尔肯便离开了。
郭文韬没有跟随他的意思，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好像在伤心。”
皮靴在木板上踏出了一段富有节奏感的韵律。
郭文韬捏起人鱼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好漂亮的眼睛，不知道国王会把它们放在哪个匣子里呢？”
“不过，他注定是得不到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洛尔肯……什么死法才适合他呢？”
这些人盯了自己这么久，竟都不明白——
有危当先除之。
人鱼重新被布料包围，郭文韬走时甚至帮他掖了掖被角。
只可惜，重逢之后便是再一次的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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