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上前打开了匣子，里头躺着一柄精工锻造，极为锋利的无鞘之剑。
匣内还刻着贺人生辰的祝语，一笔一划有些稚拙，可刻得很深，经年犹在。
燕临似有所感，不敢置信地一遍一遍打量着这柄剑。
谢危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这是姜府抄家抄出来的，看得出在准备时很花了一番心思。她在你及冠那日去了城郊取这柄剑，因此来迟一步，大祸已成，来不及送你了。”
燕临那赤红的眼睛终落下泪来，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谢危叹了口气，似不忍看他，示意剑书松开他，随后背过身去，道：“只是来迟一步，只是未等那再无归期的流放犯归来，嫁了旁人，仅此而已。你这些日子如何待她呢？还不够吗？”
身后一片沉默，只有沉重而急促的痛苦喘息声。
谢危走回案后，转回身来，与燕临相对而视：“好了，你可以杀我了。只是别再逼她，叫她更恨你、更怕你。”
燕临突然拿起匣子里的剑，狠狠砍向谢危，剑书刀琴吓得阻拦不及，可谢危却躲也不躲，仿佛是活够了，坦然赴死的模样。
燕临的剑却只是从他的肩头划过，劈开了他面前的书案，那木桌断成两截，轰然倒塌。
“你我从此，有如此案。”
燕临咬紧牙关吐出这一句话，而后带着那剑匣与剑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却萧瑟孤独，本该志得意满的少年将军一夜失去了魂魄。
谢危捂住受伤出血的左肩，对他的离去似乎并无所谓。
剑书刀琴面面相觑，剑书道：“先生，我去请太医。”
“不必。”
刀琴小心翼翼问道：“坤宁宫我还用守吗？燕将军应当不会再去了吧？”
“嗯。”
谢危像是累了，往内室走去，看见那空荡冰冷的床榻微一愣神，想了想还是吩咐道：“刀琴，去把她接来这里住罢。”
“谁？”刀琴一愣，被剑书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大喊道：“什么！先生要与皇后娘娘同住？这怎么行呢，她可是——唔！”
剑书捂住了刀琴的嘴，将他拉了出去，才小声说：“让你接就去吧，管她是谁……这么多年了，先生可曾亲近过哪个女子？自打那天皇后娘娘在这儿住了回去，先生可再没用那五石散了！你想想是不是……”
“什么？要本宫搬过去？”姜雪宁半夜被刀琴叫起来，听了缘由吓得一个激灵。
原本以为燕临毫不避讳地夜宿坤宁宫已经是很疯狂了，哪知这谢居安更疯，要她堂而皇之地搬去他的居所，这岂不是更叫她成了众矢之的？
“娘娘尽快吧，先生还等着呢，东西留给宫人们慢慢搬，您人先过去。”刀琴在屏风后面无表情地催道。
姜雪宁犹豫着试探道：“本宫搬过去这动静也太大了些，本宫就是担心谢先生啊，名声为我所累可怎么是好……”
“娘娘，方才燕将军想进坤宁宫，被属下拦了。”
姜雪宁又被吓出一身冷汗来，她说这几日怎如此太平，竟是谢危拦了燕临，倒算是说话作数，为着她不惜开罪了与他明显关系匪浅的燕临。
她心一横，行吧，豁出去了，搬就搬。名声已经这样坏了，左不过是把灭国罪名赖在她这妖后头上，万人唾骂叫她殉葬罢了，还能更差吗？
叫醒隔壁屋一起被圈禁了数月的尤芳吟，简单告了个别，姜雪宁就在尤芳吟诧异敬佩的眼神中离开了这个她从前梦寐以求，而今避之不及的华丽囚笼。
到了谢危的寝室，屋内只有剑书在，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先歇着吧，先生在更衣，一会儿就回来。”说罢便退出去了。
姜雪宁忐忑地躺进床榻里侧，如今一张玉枕已成了两张，被子却只有一条。
她钻进被窝，虽然已经十分困倦，却想到谢危叫她来的意思，还是咬着唇动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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