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死了两个。”
东方宇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寒冰。他缓缓抬起手,将一张刚刚从现场技术科送来的、打印出来的模糊相片,重重地拍在了侦迅室的中央桌子上。相片是从某个小区的监控录像里截取的,画质极差,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但那上面扭曲的人形,却足以让所有人的心脏瞬间收紧。
许叶第一个凑了上去,她那双习惯了在尸体上寻找答案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照片。她伸出手指,几乎是颤抖着,点向了画面中一个佝偻的、行动迟缓的身影。“这……为什么是一个老太太的身影啊?”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在短短两天内,已经有三名年轻女性遇害,而所有的间接线索,都似乎指向了一个年迈体衰的老人。这太荒谬了,太不合逻辑了。
“发簪?”泠紫娟也发现了端倪。她的观察力一向敏锐,即便是在如此模糊的影像中,她依然捕捉到了那老太太盘起的发髻上,一个闪着微弱寒光的点。那形状,那样式,与她们在苏晴卧室床头柜抽屉深处找到的那支古董银簪,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搞不好这个就是线索。”她的语气比许叶要冷静得多,但紧锁的眉头同样显示了她内心的震惊。“苏晴的日记里提到‘他知道我发现了那个秘密’,也许这个‘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代号’?一个由老太太扮演的、用来迷惑所有人的角色?”
侦迅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个假设太过大胆,却又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之前所有看似矛盾的门锁。一个老太太,谁会防备?谁会怀疑?她可以轻易地接近目标,用看似无害的关怀作为伪装,然后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伸出致命的毒手。那若有若无的杏仁味氰化物,也许就藏在她随身携带的、装着“特效药”的小瓶子里。
“这一次应该怎样?”慕东林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案件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从一桩失踪案,升级为连环杀人案,而凶手的身份,更是颠覆了他们所有的犯罪心理学常识。
许叶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她标志性的、混合着玩世不恭与一丝无奈的笑容。“走一步看一步。”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许叶!”东方宇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师父,你别急。”许叶坐直了身体,收敛了笑容,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走一步看一步’不是放弃,而是面对这种超出常规的敌人时,最务实的策略。我们现在所有的推论,都建立在一张模糊的照片和一支发簪上。如果我们贸然行动,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这个‘老太太’,或者说躲在‘老太太’背后的那个‘他’,非常聪明,他/她/他们在利用我们的思维定式。我们越是急于求成,就越容易掉进陷阱。”
她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苏蓝老太太”的名字旁边,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所以,我们第一步,是确认。”许叶的笔尖重重地敲在白板上。“确认这个身影是不是苏蓝老太太。泠姐,你和我,我们立刻去苏蓝老太太家,以社区回访的名义,近距离观察她。我们不仅要看她的长相,更要看她的体态、她的步态,甚至……闻她身上有没有那股杏仁味。同时,我们想办法弄到她的头发或者皮屑样本,和苏晴家里发簪上可能残留的DNA进行比对。”
“第二步,是溯源。”她转向慕东林,“东林,你继续深挖苏蓝老太太的过去,但这次,重点不是她的社会关系,而是她的健康记录。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疾病?比如,需要长期服用某种药物?或者,她有没有可能……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苏蓝老太太?整容、易容、甚至是顶替身份,这些在理论上都是可能的。查她三十年前,甚至更早的档案,照片、指纹、一切能找到的生物信息。”
“第三步,是布网。”最后,她看向东方宇轩,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师父,你负责和上面沟通,申请更多的资源。我们要在全市范围内,秘密排查所有近期有年轻女性失踪或异常死亡案件的区域,尤其是那些监控覆盖薄弱的老旧小区。同时,对苏蓝老太太进行24小时的秘密监视,但不要惊动她。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我相信,这个‘老太太’不会就此收手,她/他们一定还会有下一次行动。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等她露出马脚的那一刻。”
许叶说完,将笔扔回笔槽,整个侦迅室里,只剩下她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她的计划大胆、激进,甚至有些冒险,但每一步都直指要害,逻辑清晰,无可辩驳。
东方宇轩沉默了许久,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他认为有些轻浮的徒弟,此刻她的身上,却散发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领袖气质。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好,就按许叶说的办。从现在开始,全员进入最高戒备状态。记住,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伪装成魔鬼的幽灵,或者,是一个藏在幽灵背后的魔鬼。而我们,就是唯一能撕下这张伪装的人。”
侦迅室的灯光,将每个人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一场围绕着“老太太”的、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正式拉开了序幕。而他们每走一步,都可能是通往真相的阶梯,也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