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
典兰话音刚落,那对被他随意放在一旁的“蛟龙双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唤,金属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如同水波般的幽蓝色流光。他并未刻意去拿,只是意念微动,那两柄狰狞的巨戟便发出沉闷的破空声,一左一右,精准无比地落入他宽大的掌中。
“锵——!”
双戟落地的瞬间,坚硬的合金地面如同脆弱的琉璃般,以戟尖为中心,瞬间龟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并向四周迅速蔓延。整个训练场都为之轻轻一震,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被高度压缩后骤然释放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这股力量是纯粹的、蛮横的,不带一丝一毫的技巧,仅仅是重量与惯性结合后产生的物理威慑。它像一座突然拔地而起的山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窒息般的沉重。
识之律者,或者说,舰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对凶器。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充满了学者般的好奇与剖析。她能清晰地“看”到,在这对双戟的内部,并非死物,而是流淌着一种狂暴而有序的能量,仿佛有两条真正的蛟龙在其中沉睡、咆哮。这不仅仅是八百公斤的金属,这是典兰意志的延伸,是他力量的具象化。
“impressive,”舰长轻声赞叹,声音清脆,却奇异地穿透了戟尖落地后的余音,“纯粹的物理力量,达到了如此境界,已经可以称之为‘神’的领域了。不过,典兰,你刚才说‘轻易飞出去’,是在担心我吗?”
她的目光转向典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
典兰握着双戟的手紧了紧,巨大的戟头在他手中却轻如鸿毛。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诚恳:“是的,律者大人。您的力量核心在于‘权能’与‘法则’,是形而上的概念。这种级别的重武器,其反作用力足以撕裂空间,若非有与之匹配的、绝对坚实的‘存在’作为根基,即便是您,也可能会被其本身的狂暴力量所反噬。我不想看到您在训练中受到任何不必要的损伤。”
他的话很直接,甚至有些冒犯,但其中的关切之情却真挚无比。这并非是对律者力量的质疑,而是一个纯粹的力量使用者,对另一位力量本质完全不同的“强者”提出的、最朴素的建议。
舰长笑意更深了,她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无量塔姬子。
“姬子,你听到了吗?这就是‘前辈’的关心哦。”舰长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无量塔姬子此刻正努力让自己的下巴回到原位。她看着典兰手中那对仿佛能轻易劈开战舰的巨戟,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把虽然也不轻,但相比之下简直像个玩具的“脉冲枪·缎带”,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八百……公斤……一个就有八百公斤多……”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那他刚才提起来的时候,跟拎着两根筷子似的……这得是多大的力量?”
她想起了自己重生前,在休伯利安上挥舞那柄“赤鸢之翼”的岁月。那把大刀已经足够沉重,每一次挥舞都需要调动全身的力气,配合着炽热的火焰,才能发挥出毁天灭地的威力。她曾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人类力量的顶点,即便面对律者,也有一战之力。
可现在,她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一个仅仅是站在那里,手中的武器就能让空间产生涟漪的男人。他不是律者,没有崩坏能,但他所展现出的纯粹肉体力量,已经颠覆了她的认知。
“老师……”姬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向典兰,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求知欲,“您刚才说,您用的是‘蛟龙双戟’。这名字,还有这重量……它,难道不是凡间的锻造物吗?”
典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喜欢这种直指核心的问题。
“你猜对了,姬子。”他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对双戟,并非地球上的任何金属所能铸造。它们的核心,是两块从宇宙深渊中带回的‘陨星之核’。那是一种密度极大、且自带奇异引力的物质。我花费了数十年时间,用自身的力量不断锤炼、打磨,才最终将它们塑造成型。所以,它们既是武器,也是我力量的‘锚点’。”
“锚点?”舰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是的。”典兰解释道,“我的力量过于庞大,若没有合适的载体,在释放时很容易失控,甚至将我自己撕碎。这对双戟,就是我力量的‘阀门’与‘地基’。我将力量灌注其中,再由它们引导而出。所以,外人看来是我在挥舞重武器,实际上,是我与武器在共同‘呼吸’。这,也是我刚才不建议你尝试的原因。你没有与它建立‘联系’,它对你而言,就只是两块会要你命的死物。”
这番解释,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姬子心中的迷雾。她终于明白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力量大”可以概括的范畴。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理解,一种人与武器、与力量本身融为一体的境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脉冲枪·缎带”,又想起了自己那把尘封已久的大刀。她的大刀,是燃烧生命的烈焰;典兰的双戟,是镇压山河的磐石。而舰长的力量,则是编织现实的法则。
不同的道路,却都通向了同一个终点——强大。
“我明白了,老师。”姬子郑重地点了点头,她眼中的迷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燃烧的斗志。她将手中的脉冲枪收起,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下一刻,一股熟悉的、炽热的气息从她体内爆发出来。金红色的火焰在她身后熊熊燃烧,最终凝聚成一对巨大的、燃烧着烈焰的羽翼。
“轰!”
温度骤然升高,训练场内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当火焰散去时,姬子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与她身形相仿的、通体赤红、刃口流动着熔岩般光芒的巨大太刀。
正是她重生前所用的那把大刀——虽然形态略有不同,但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气,却分毫未减。
“虽然我的身体已经不同,但这股力量,这份意志,却从未忘记。”姬子握紧了刀柄,感受着刀身传来的、熟悉而滚烫的共鸣,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典兰,“老师,我可能无法像您一样,举起那等神兵。但我有我的道路。这把刀,就是我的一切。请让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来感受您所说的‘力量’的层次!”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典兰看着眼前这个瞬间气势大变的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他喜欢这种不服输的劲头,这种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依然坚持自我、寻找突破的意志。
“很好。”他点了点头,将双戟在身前交叉,摆出了一个起手式。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整个训练场的重力都仿佛增加了数倍。
“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火焰’,能烧到什么程度吧。”
舰长退到一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凭空坐下,双手托着腮,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就像一个坐在剧场前排的观众,期待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精彩演出。
“训练,现在开始。”
随着典兰话音落下,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快到极致的残影。他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但就是这一步,整个世界仿佛都慢了下来。姬子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山岳般的压力从正面轰然压来,空气变得粘稠如水,她的动作瞬间迟滞了百倍。她引以为傲的速度,在典兰的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
“这就是……‘重’的极致吗?”姬子心中一凛,她怒吼一声,全身的火焰猛然爆发,试图用狂暴的能量冲破这股无形的束缚。
“炽焰斩!”
她用尽全力,挥出了重生后的第一刀。一道长达数十米的巨大火焰刀芒,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斩向典兰。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典兰只是不紧不慢地抬起左手的蛟龙戟,用戟身侧面,轻轻地、随意地,向前一拨。
“嗡——”
没有碰撞的巨响,只有一声奇异的、仿佛空间被拨动的低鸣。
那道足以熔穿装甲的火焰刀芒,就像是遇到了一面无形的、绝对光滑的镜面,竟被那轻轻一拨,彻底改变了方向,擦着典兰的身体飞过,狠狠地斩在训练场远处的能量护盾上,激起一片剧烈的涟漪。
姬子呆住了。
她用尽全力的攻击,在对方眼中,仿佛只是需要随手拂去的灰尘。
“力量,并非只有释放。”典兰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地传入她耳中,“更重要的是‘控制’。你的火焰很强,但太‘散’了。每一分力量,都应该用在刀刃上,而不是无意义地燃烧空气。”
说着,他右手的蛟龙戟动了。
这一次,快了。
快到姬子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她只觉得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一股凛冽的劲风贴着她的脸颊划过,将她额前的几缕发丝齐齐切断。
她甚至没看清典兰是如何出手的。
当她惊恐地回头时,看到典兰已经回到了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而他手中的右戟,戟尖正精准地指着她身后三米处的一根合金承重柱。
那根直径半米、足以抵御战舰主炮轰击的承重柱上,此刻只有一个平滑如镜的切口。切口的上半部分,正缓缓地、无声地向下滑落。
“咔哒。”
一声轻响,上半截柱子掉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整个训练场,死一般的寂静。
舰长眨了眨眼,然后“啪啪啪”地鼓起了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愉悦。
“看到了吗,姬子?”典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这就是‘精准’与‘控制’。我的力量,可以沉重如山,也可以轻灵如羽。八百公斤的重量,对我而言,既是可以碾碎敌人的巨锤,也是可以穿针引线的绣花针。关键在于,你想用它来做什么。”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姬子,又看了看一旁兴致勃勃的舰长,最后将目光落回自己手中的蛟龙双戟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与温柔。
“力量本身,没有高低之分。重要的是,掌握力量的人,他的心,他的意志,究竟想用这份力量,去守护什么,去创造什么。这,才是我们今天这堂训练课,真正的主题。”
阳光透过训练场巨大的穹顶,洒在典兰坚毅的侧脸上,也洒在姬子那把燃烧的大刀上,更洒在舰长那双洞悉万物的紫色眼眸中。
一场关于力量的认知革命,才刚刚开始。而他们脚下的路,还无比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