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声推开“辰星工作室”的玻璃门时,前台姑娘正在修剪绿萝,看见他进来,剪刀顿了顿:“季老师?陈总他们在三号会议室。”
会议室里只有三个人。
陈总递来矿泉水时看了眼手表:“季老师很准时。”
“应该的。”季声把资料袋放在桌上,“感谢您抽空见面。”
制片主任翻看文件时眉头微蹙:“季先生目前的...独立艺人身份,可能和我们现有艺人定位有些重叠。”
季声打开平板调出数据图:“这是我过去四年的观众画像分析,25-35岁女性受众占比67%,与贵公司正在开发的都市剧目标人群高度吻合。”
“但我们更看重稳定性。”陈总指尖敲着桌面,“听说DE的竞业条款还没完全解除?”
“法律上已经清账。”季声调出律师函扫描件,“所有限制条款上个月到期。”
空气沉默片刻。
一直没说话的年轻导演突然问:“季老师为什么选我们?比我们资源好的工作室不少。”
季声看向窗外车流:“因为你们去年做的《春夜喜雨》敢用新人编剧,今年投的纪录片项目亏了钱也没砍团队。”
陈总挑眉:“你调查我们?”
“选择合作伙伴需要了解价值观。”季声把U盘推过去,“这是我为贵公司正在筹备的《逆流》写的角色分析,当然,只是个人理解。”
导演插上U盘时,季声注意到他手背有块颜料渍——像是刚改过分镜稿。
屏幕亮起时,会议室响起轻微抽气声。
PPT里不仅有人物小传,还有分场调度建议,甚至标注了潜在植入广告的节点。
“你什么时候...”制片主任愣住。
“剧本公示期我申请了阅览权限。”季声微笑,“作为普通观众。”
陈总突然笑了:“季老师,你知道业内现在怎么传你吗?说你是DE不要的烫手山芋。”
“也有人说我是DE教出来的最优等生。”季声面色不变,“看您信哪个版本。”
谈判持续三小时。
“最低保障我们可以给到这个数。”陈总在纸上写数字,“但需要你自带部分商务资源。”
“我能带来王安生导演新戏的联合出品资格,以及两位金梧桐评委的推荐信。”
茶杯放下的声音很响。
导演猛地抬头:“你联系过王导?”
“项目书在我邮箱躺了两个月。”季声调出邮件,“如果贵公司有兴趣,下周可以安排见面。”
最终合同草案打印出来时,窗外天已黑透。
陈总送他到电梯口:“说实在的,我没想到你这么...务实。”
“从零开始的人没资格挑食。”季声按下电梯键。
回程地铁上,他点开银行APP。
余额勉强够付三个月房租,但刚刚谈成的项目预付款能解燃眉之急。
手机震动,裴聿发来沣林星空照片,配文:“谈判顺利?”
季声回:“啃下硬骨头。”
……
那晚他修改《逆流》的试戏片段到凌晨。
台词本边缘写满注释,比给DE交作业时更认真,窗外偶尔有车灯扫过,照亮墙上新贴的沣林风景明信片。
清晨六点,他收到辰星法务的修改意见。
条款依然苛刻,但留下了协商空间,他回复:“下午两点带新方案面谈。”
洗漱时发现自来水断流了。
物业说管道检修要三小时,他带着资料去咖啡馆继续工作,吧台女孩认出了他,多送了块蛋糕:“季老师加油。”
蛋糕太甜,但就着黑咖啡吃完时,他想起四年前在DE会议室,连喝什么咖啡都要报备的日子。
第二次谈判缩短到两小时。
陈总签完字递笔时,突然说:“其实王导给我打过电话。”
季声笔尖顿了顿。
“他说你像年轻时的他,太硬容易折。”陈总笑,“但我看未必,玉硬才耐磨。”
合同签完已近黄昏。季声站在辰星工作室落地窗前,看楼下车水马龙。
这个高度看不见DE大厦,但能望见更远的西山轮廓。
手机响起陌生号码,对方自称某国际品牌公关总监:“听说您成立了工作室?我们明年有亚洲区推广计划...”
季声打开录音功能:“方便先发项目书吗?”
挂电话后,他给王安生发了条消息:“谢谢您推荐。”
对方回得很快:“磨你的刀,别辜负好钢。”
晚高峰地铁拥挤,他护着合同文件站到角落。
对面广告屏正播放DE新人的饮料广告,男孩笑容灿烂得像从前的他,但此刻他手中牛皮纸袋的重量,比任何代言合约都踏实。
回到出租屋,灯坏了。
他点着手机手电筒修保险丝,墙上有蟑螂爬过。
突然停电的楼道里,邻居大妈喊:“小季!我这有蜡烛!”
他借着烛光继续修改《逆流》的台词本。
黑暗里点灯的人,最先看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