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MO的效率高得可怕。在诺亚将“找到‘影’”作为完成任务的奖励正式提交后,不到七十二小时,一份加密档案便出现在了董青弘的终端上。里面详细记录了“影”的藏身之处——罗特地下世界深处,一个由废弃地铁隧道改造而成的、属于“蛇头”组织的秘密据点。
没有犹豫,没有多余的准备。董青弘只带了那把惯用的战术匕首,以及一腔压抑了太久的冰冷火焰。
据点深处,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金属锈蚀的味道。“影”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到来,正悠闲地坐在一个废弃的列车车厢顶上,把玩着一把闪烁着幽蓝电弧的短刀。他依旧是那副样子,黑棕色的短发,蓝色的眼睛,只是当年那份“真诚”早已被一种玩世不恭的残忍所取代。
“哟,这不是我们沉默的‘石头’吗?”影轻佻地笑着,从车厢上一跃而下,动作轻盈得像一只猫,“这么多年,还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怎么,来找我叙旧?”
董青弘没有回答。灰色的瞳孔死死锁定着他,周身的气息冰冷得让空气都仿佛要凝结。
“啧,无趣。”影撇撇嘴,下一秒,他的身影骤然模糊,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他的超能力是高速移动与短距离瞬移。
几乎是同时,董青弘感到侧后方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他猛地侧身,幽蓝的短刀擦着他的颈侧划过,带起一阵刺痛。影的速度快得惊人,一击不中,立刻再次消失,又从另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发起攻击。
“怎么了,‘石头’?你的能力呢?拿出来啊!”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戏谑,“还是说,你只会眼睁睁看着,像当年看着教堂烧起来一样?”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引信。董青弘眼中寒光爆射,灰瞳的能力全力发动!他不再试图捕捉影移动的轨迹,而是将石化凝视的范围扩大,如同一个无形的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嗖!”影再次现身突刺,但这一次,他的动作明显凝滞了一瞬,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潭。就是这瞬间的迟缓!
董青弘动了!他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如同猎豹般扑出,匕首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影的咽喉!他的动作简洁、凌厉,带着一种在UMO残酷训练中磨砺出的致命效率。
影惊险地格挡住这一击,幽蓝短刀与匕首碰撞出刺眼的火花。他借助碰撞的力量向后飘飞,脸色终于凝重起来。“看来……长进了不少。”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影凭借超高速和瞬移不断游斗,寻找破绽;而董青弘则依靠更胜一筹的近身格斗技巧和范围性的石化凝视力场,步步紧逼,压缩影的活动空间。隧道内只见两道身影高速交错,金属碰撞声、能力激荡的空气嗡鸣声不绝于耳。
董青弘的匕首划破了影的手臂,而影的短刀也在他腰间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鲜血与汗水混合,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够了!”影似乎被彻底激怒,他猛地停下,蓝色眼瞳中闪过一丝狠厉,全身幽蓝电光暴涨,显然准备发动最强一击,“该结束了!”
然而,就在他能量汇聚到顶点的瞬间,董青弘的灰瞳骤然收缩到极致!他没有去看影的身体,而是将所有的凝视力量,聚焦于影*脚下那一小块地面!
“咔嚓!”
影脚下的水泥地面瞬间石化,并且因为无法承受瞬间的能量冲击和结构变化,猛地碎裂、塌陷!影汇聚起来的力量被打断,重心瞬间失衡,整个人向下坠去!
电光火石之间,董青弘如同预判了一般,匕首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向影因失衡而暴露出的胸膛!
“噗嗤——”
匕首齐根没入。
影的动作僵住了,他低头看着胸口的匕首,又抬头看向董青弘,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你……你竟然……”他喘息着,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董青弘,那里面没有了戏谑,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怨毒和……某种诡异的预知感。
“董青弘……”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你的人生……在孤儿院没了之后……只是个悲剧的开始……记住……我会以各种形式……在你的人生里……像影子一样……无处不在……”
话音落下,他眼中的光芒彻底消散,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大仇得报。
预期的解脱感并没有到来,反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空虚席卷了董青弘。他抽出匕首,看着影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和灰尘的双手。奶奶、奥列格、小樱、卡玛……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那片燃烧的教堂。
他缓缓举起匕首,锋利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等这一切结束,我就来陪你们。”
他默念着这个沉重的约定。死亡,似乎成了与过去唯一的联结方式。他闭上眼,手臂微微用力,能感受到刀尖刺破衣服和皮肤的微痛……内心深处,对疼痛的本能畏惧和对生命的最后一丝留恋,让他犹豫了。
就在这时——
“青弘——!”
一声清脆、带着急切和担忧的女声,如同穿透阴霾的阳光,猛地将他从自我了结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猛地睁开眼,循声望去。
只见凉宫梦子正从隧道入口处向他小跑过来,她穿着UMO的制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在她身后不远处,斯塔莉尔、斯科林、迪奈、艾莲贝尔、艾尔特,甚至托特,都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评判,只有一种无声的支持和等待。
那一刻,巨大的冲击让董青弘僵在原地。他看着向他跑来的凉宫梦子,看着远处那些并肩作战的同伴,积蓄了太久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沿着他沾满污迹的脸颊滑落。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柄差点终结自己生命的匕首,又抬起头,看向那些等待他的人。第一次,一种超越了仇恨与悲伤的情感,在他冰冷了太久的心底滋生。
他松开手。
“哐当——”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和血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转向他的同伴们,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轻微,却无比真实的、带着泪光的**微笑**。
“好。”他轻声说,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他迈开脚步,向他们走去。
“对不起,大家。”他走到同伴们面前,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以及……”他顿了顿,目光在凉宫梦子和所有人身上停留,“新的,值得我去守护的人和事。”
在董青弘于UMO的宿舍里,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张他和奶奶以及在孤儿院所有伙伴的合照。照片里,奶奶搂着年幼的他和小伙伴们,笑容慈祥而温暖。
就在董青弘说出那句话的瞬间,照片似乎微微泛起了柔和的光晕。照片里奶奶的笑容,那嘴角的弧度,仿佛变得更加深邃,更加欣慰,仿佛跨越了时空,听到了他最终的选择,并为他的新生感到由衷的喜悦。
窗台边,挂着昔日孤儿院的伙伴们为他亲手制作的那个简陋却精致的风铃。一阵微风吹过,风铃轻轻摇曳,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那声音,已不再是记忆深处的哀婉悲歌,而是宛如昔日孤儿院中无忧无虑的笑声,穿越岁月的长河,带着温暖与柔和,为他寻得了新的归宿与牵绊。于是,它欢快地、祝福般地在耳畔回荡,如同久别重逢的挚友,轻声诉说着命运的善意与希望。
《风与灰烬》
我赢了。
他们说,我赢了。
风回到我的掌心,却带着铁锈的味道。
剑上的血钻,映不出黎明。
伯德尔…
我承诺带你去看的世界,原来只剩下一滩污秽,
和几块不会说话的石头。
我的剑,斩断了诅咒,也斩断了你最后一声“姐姐”。
这份胜利的重量,为何轻得像你消散时的灰?
我站在这里,脚下是敌人的残骸,身后是同伴的欢呼。
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风?
只有一片巨大的、沉默的虚无,像绷带,缠绕住我刚刚愈合的伤口。
窗外,火光渐熄,像一场潦草的葬礼。
我写下的句点,墨迹未干,就已透出纸背的…谎言。
一切都结束了。
但,真的吗?
为何那深渊的回响,比胜利的号角,更清晰地,
在我空洞的胸腔里,一遍遍…低语?
(斯塔莉尔放下笔,纸张上墨迹斑驳。她走到落地窗前,暗红色的长发垂在肩头,紫罗兰色的眼眸倒映着窗外基地内部模拟的、永恒不变的冰冷灯火。胜利的喧嚣被隔绝在门外,此刻的房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玻璃,仿佛在触摸一个看不见的牢笼。那股萦绕不去的违和感,并非错觉,而是真相在深海之下第一次、沉闷的心跳。故事,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