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阮澜烛一直都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他,可凌久时不想轻易妥协,从进门到出门,从出生到现在,他没有过一次选择权。
就不能让他自己选一次么?
那个人总有办法让他心软。
滔天的怒火平息下来,凌久时终于有心思去细想,想什么?想第十一扇门,想阮澜烛,想青淮,哦,还有黎东源。
有一个傻子和自己一样被蒙在鼓里,分明同病相怜,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怎么了?你俩在这儿演琼瑶呢?”熟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阮青淮一步步走下楼梯。
凌久时倏地讽笑一声。
阮青淮惊疑地看向阮澜烛,眼神询问:怎么了这是?
阮澜烛艰难地偏头避开她的眼神,青淮你自求多福吧,你哥我也自身难保。
凌久时冷声道:“还不准备告诉他么?告诉黎东源,你的真实身份。”
“要说演,还是你们俩会演。”
兄妹俩一起中枪了。
阮青淮沉默一瞬,随后轻笑道:“第十一扇门开启前我会告诉他的,他身边也那么多人,不会孤单。”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好像这样才可以勉强忽略心中的难捱。
“呵。”凌久时轻嗤一声,无话可说。
这本来也是他们之间的事,说什么npc、bug,一个个演技好得能拿小金人,将他耍得团团转。
他该很生气的,却又涌出一股难言的悲,虚拟与现实他分不清了,分不分得清又有什么用,他只认识阮澜烛,也只要阮澜烛。
进门时间很近了,期间凌久时又抽空去了吴崎家,花了很多很多时间才慢慢接受。
他分明已经习惯了接受,却还是讨厌,还是难过,只是学会了释然。
而阮青淮最终也没告诉黎东源,她想,自己还是胆怯,也习惯了一个人扛下所有,那个计划,要是能出来最好,要是出不来,就让黎东源当她死在门里好了。
哪怕她根本没进门。
有人说,认真的告别一定会迎来再见,阮青淮少有的唯心主义,在临行前约了黎东源吃饭。
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伴着些微清凉的风,像是能把所有烦恼都洗去似的,天空是一片雾灰色,泛着淡淡的蓝,盛着细碎的琉璃一般,带着水乡特有的层层晕染。
阮青淮撑了把透明伞一头扎进雨里,去赴和黎东源的约,这天和以往的许多次都不一样,她穿了一身白裙,微卷的头发披散着,不施粉黛的脸颊上漾起格外温柔的笑,令人如沐春风。
只是温柔中透着隐痛。

阮青淮很少和黎东源单独吃饭,无论是在黑曜石还是在白鹿,都总是热热闹闹的一群人,盛满了人间烟火,能将幸福具象化,却无法心贴心地感受爱。
独占的爱。
他们约的餐厅不远,座位靠窗,青淮收了伞走进去,黎东源早已等在了那里,目光追着她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嘴角的笑怎么也落不下。
黎东源,你好傻啊。
傻得我的心好疼。
“青淮,快坐。”
他起身替她拉开凳子,随后才坐回座位把菜单递给了她,笑道:“你来点,想吃什么吃什么,我有钱,我听他们说,这家的鹅肝很好吃,要不点一个那个吧,好像有个甜品也不错……”
阮青淮心想,怎么话这么多啊?
嘴里却道:“好。”
黎东源没有条理地说了很多很多,阮青淮一一听着,把他说过的都点了,这家店服务很好,菜品上得很快,青淮没说话,只静静地吃着,窗外的雨渐渐大了,声势磅礴。
此时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只余一片安宁,超脱世俗的安宁,刀叉碰撞的声音倒像伴奏。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又好像……不过一个瞬间,短暂得让黎东源都来不及看清青淮的脸。
黎东源:“不吃了么?”
阮青淮笑了笑:“我吃好了。”
“再吃一点吧,多吃一点。”
“留着点肚子,家里还有人等着吃饭。”青淮顿了顿,才突然道:“黎东源,把头发染成蓝色吧,像天空的颜色。”
“砰——”
是黎东源手中的叉子掉了,擦过餐盘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僵硬着指尖,声音已然颤抖:“要走了么?”
他听凌久时说过了。
也在脑海里反反复复演练过离别。
“青淮,青淮,青淮……”
他一声声地唤着,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知道一个劲叫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轻。
阮青淮没想到黎东源早就知道了,那又怎么忍住不来找她的呢?怕他伤心么?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阮青淮只觉一阵无力,黎东源的声音像蜘蛛网般罩住了她的内心,而后攥紧,生生勒出血来,拉着她不要走。
可她分明没有心。
青淮道:“别说话,让我来说吧。”
“黎东源,我悄悄告诉你,我不喜欢白色,你喜欢的那个我也不是真的我,对不起。”
“黎东源,我喜欢青淮这个名字,但我要告诉你,我叫阮北笙,我哥哥是阮澜烛。”
阮北笙,好难听,她一直不愿接受这个名字,不想听别人叫,也不想自己说,好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
却是她和阮澜烛同生同死的证明,象征着她虚无的过去,也昭示着她既定的宿命。
“黎东源,你以后不会再进门了,我再不用担心你,祝你平安幸福。”
“我喜欢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忘了我,还有,别追我,外面在下雨。”
她起身离开,带走了黎东源的伞。
这些话青淮在脑海中演练过千万次,刻进了程序里,所以一句一个黎东源,说话时却没敢看着他的眼睛,只仔细盯着他的发顶,今天是银黄色,也好看。
但她更喜欢天空的雾蓝。
这个世界的雨好似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黎东源透过窗去看,瓢泼的雨幕中,白色身影成了很小的一点,逐渐隐于虚无。
黎东源觉得自己的眼很胀,胀得快要喷薄出血来,最后却也只是流下了一滴泪,滚落在衣袖上,看不出丝毫痕迹。
他没去借伞,也没追出去,只是枯坐在那里等,直等到雨过天晴,橙黄的暖光干燥了整片大地,却留满心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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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怎么搞得这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