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爷子到底找我干嘛呀。”
少年漫不经心地跟在苏暮雨身后，见他一声不吭，忍不住用刀柄戳了戳他的背:“喂，说句话。”
苏暮雨早已习惯他的没大没小，他头也没回，声音很淡:“到了就知道了。”
“你先告诉我嘛，”少年不管，继续用刀柄戳他，语气磨人:“烦人剑，苏暮雨，哥——”
苏暮雨始终不为所动，少年哼了哼:“你再不说我就和雨墨姐姐说你欺负我。”
“谁能欺负得了你。”苏暮雨不咸不淡道。他看了少年一眼，握着伞的手略微紧了紧，十七从没出过暗河，为何会有人找上门来？
那个女子究竟是谁？大家长分明也很看重十七，却愿意让她与十七相见。
虽然臭小子一天到晚总想出去闯，但不代表就愿意跟着个陌生女子走，如果他不想，苏暮雨顿了顿，那自己就算拼死也要把他留下，哪怕是为了那句没什么尊敬的“哥”。
路很快到了尽头，星落月影阁内烛火闪烁，苏暮雨心下沉了沉，带着谢十七推门而入。
“大家长。”苏暮雨恭敬行礼。
“老爷子。”谢十七嬉皮笑脸。
他好像没注意到阁内的气氛不对劲似的，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不远处的陌生女子，女子也在看他，嘴角轻扬，笑得温柔。
“姐姐，你是谁啊？”十七道。
他如今不过十二岁，虽然生在刀尖舔血的暗河，但罕见地没被这黑暗吞噬，还是带着稚子般的天真，甚至有种近乎残忍的无辜之感。
十七的眼眸漆黑明亮，便如星辰一般，总让人觉得活泼，唯独骨相立体清俊，能瞧出几分日后的冷硬。
“我是来带你走的人。”苏白微眉眼微弯，“小十七，要和姐姐走吗？”
苏白微本以为十七会是个和玄陵差不多的小萝卜头，没想到竟长得和自己一般高了，是个英俊的少年郎，不太好哄骗。
当然她只是例行一问，若是小孩儿脑筋没转过来拒了她，那直接拎走便是。
“老爷子肯放我出去闯荡江湖了？”十七看了眼上方的老人，没有丝毫觉得不对，反而还十分兴奋:“等我把江湖上的高手都打败，我就不做暗河第一了，我要做天下第一！”
大家长眉心狠狠一跳，一时间又气又笑，臭小子还是这副傻样，逢人便嚷嚷自己要做天下第一，让整个暗河都知晓还不够，如今都自信到外人面前去了。
苏白微却觉得这很好，她偏头笑看少年，挑眉道:“就你如今这水平，还远远不够，但如果做我的徒弟，倒还有几分机会。”
“你很厉害？”十七一把拔出刀，“我们比试比试。”
苏白微轻轻一笑，一缕真气从指尖泄出，分明如轻飘飘的云雾般，却一下将少年的刀推了回去:“和我比试？小十七，你还不够格哦。我们俩，应该是单方面的……我揍你。”
谢十七被她这一手一惊，自己的刀怎么也拔不出来，他知道女子说的不是假话，心下已然叹服。
“所以呢？跟不跟我走？”苏白微身材高挑，十七终究是个小孩，她很轻易地揉到了他的头，懒洋洋道:“带你去见你的对手，他也想做天下第一。”
十七还没真正意识到离开暗河意味着什么，眼眸亮晶晶的，无忧无虑的模样:“好啊。”
“那就走。”苏白微有些无奈，“你的师哥都快要等不及了。”
毕竟来都废了一番功夫。
“好啊，”十七应得很快，“苏暮雨，你和雨墨姐姐说一声，等我闯完江湖，我会回来的。”
少年恐怕还以为只是暂别，或许明日，或许后日，只要他想了，他就能回来。
但此行，是趟遥远的路途。
但答应了东君两日便归，苏白微并不想在暗河耽搁太久，因为她和十七还有些话要单独说，便无法留时间给他道别，她只挥了挥手:“大家长，人我就带走了。”
“两年后，他会名扬天下地回来，这是我说的，我从不妄言。”
……
背影逐渐从星落月影阁消失，隐入昏黄余晖之中，只留玄铁门依旧大敞，灌着穿堂风。
苏暮雨细究方才之事，只觉得荒谬。他们就这么让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的女子把小十七带走了么？
没有阻拦，没有挣扎，他们脸上还带着笑，仿佛一切是理所当然。
“大家长，你认识她。”苏暮雨笃定道。
“是。”大家长悠悠叹了口气，“暮雨，你不需要问，只需知道——十七跟着她，是真的会成长的。就让他去成长。”
至于那个女子，他当然认识。
明明水中月，遥遥谪世仙。这也是暗河的秘密之一啊。
两百多年前，开国皇帝萧毅身边的易水寒将军创立影宗，后来从中分出了一支，便成了暗河。故而影宗和暗河有同一个代代只传宗主的秘密，关于那个曾在天武帝身边的人，如今，他也见到她了。
大家长突然笑道:“暮雨，你知道为何十七的排行不是十七，他还非要取十七这个名字吗？”
苏暮雨摇头:“暮雨不知。”
大家长:“那你可还记得你这十八剑阵的创立者？”
苏暮雨若有所思:“苏十八？”
“是啊，”大家长微微露出一抹笑，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杀人无数的魔鬼此刻看起来竟有些慈祥，“他说，他要比苏十八还厉害，所以就叫十七。”
苏暮雨微愣，随后亦笑了。
十八剑阵精妙绝伦，他也只能堪堪摸透，靠自己悟剩下那半部残卷，十七的志向还挺大。
苏暮雨顿了顿，却又听大家长道:“如果是她的徒弟的话，或许真能实现。”
毕竟谢十七这个名字，本就该和名扬天下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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