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漫天山茶花飘扬洒下，在风中打着旋儿，是凛冽的剑光扫过，锋锐的剑尖破开花蕊，隐约有一抹淡黄入眼，柔嫩娇美。
百里东君却无心欣赏，只自顾自地练剑。斜挑横刺间招式大开大合，剑气翻涌如潮，肆无忌惮地搅弄满院茶花，花瓣纷飞如雨。
苏白微提了两坛酒去寻他时，恰好便看见了此时之景。
那山茶花绯红如血，浓艳非常，本就夺人眼球，偏偏那花中少年更是潋滟如春色，一袭白衣轻衫，墨发高束，翩然执剑而舞，眉眼间竟比山茶还勾魂摄魄。
苏白微突然想起一百多年前那位诗仙朋友写的诗——美人如玉剑如虹¹。
东君是美人，可今日这剑，剑气极盛，却并不如虹，少了几分悠然洒脱。
百里东君心中正有郁气，是以未曾察觉她的到来，不染尘舞如游龙，直直向前刺去，又回剑欲收，不料那剑却骤然动弹不得。百里东君愕然抬头，原是有两指夹住了剑尖。
“出剑要快，但不可急躁。”苏白微二指制住他刺来的剑，语气很淡，“东君，你的心不静。”
静不下心，不如不练。
“白微姐姐。”百里东君愣了愣。
他将不染尘收回鞘中，霎时有些无所适从:“你怎么来了？”
苏白微将手中的酒递给他，笑道:“十年的桃花酿，尝尝？”
百里东君看见她笑，心中郁气蓦然散了些，他接过小酒坛:“哪来的？”
苏白微耸耸肩:“树下挖的喽。”
这两坛酒是十年前李长生埋在院外那棵榕树下的，那时他说，若有一日他娶了洛水，就将这桃花酒挖出来宴宾客。没想到如今被苏白微捷足先登了。
要是成亲那日把树都挖出来了还没挖到酒，也不知道南宫春水会不会跳脚。
不过苏白微毫无愧疚之心，桃花他都摘了，桃花酒给了她又能如何？
十年的陈酿，果然是佳品，一拔开塞子空气中便氤氲着桃花味儿，带着朦胧的酒香，隐隐有些醉人。
苏白微拉百里东君席地而坐，竟就这般对饮起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勾:“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桃花酒。”
百里东君仰头灌了一口酒，脸色已然微红，他顿了顿，道:“我记得。”
柴桑城，龙首街，那家东归酒肆。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分明只隔了大半年，却好似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那时的他是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一心只想着酿酒，遇见个懂酒的，就想引为知己，真是傻透了。
好在，那个人是白微姐姐。
苏白微笑了笑，也莫名有些感慨，或许饮酒就容易伤怀，但她没准备怀念过去，只直截了当问:“你知道十七是什么人吗？”
百里东君闷闷道:“你徒弟。”
苏白微哑然失笑，她笑着摇了摇头:“他是我从暗河带回来的。”
“十七自幼习武，又天资卓绝。你不过学武一年不到，输给他不算丢人。”
“哦。”百里东君低低应了一句。
他其实不太愿意提十七，比武输了只是很小的一点，百里东君主要觉得苏白微放在十七身上的注意实在有些太多了，多得他心生不甘。
分明他才是那个在她身边最久的人。
“东君，”苏白微听出他回音里的沉闷，笑意渐深，“你和十七不一样。”
“如何不同？”百里东君道。
苏白微没说话，她只是倾身温柔地拂开了落在百里东君发间的山茶花。
“哪里不一样？”百里东君没听到回答，继续追问。他觉得脑子成了一片浆糊，桃花酿不辣却易醉，他也许已经醉了，但又明确知道自己是清醒的。
苏白微还是没说话，只是再次倾身，离他更近了，近若鼻尖相抵，瞬间呼吸可闻。
换做平时百里东君定会心跳如擂鼓，可如今酒意微醺，胆子竟大了不少，他漆黑的眼眸盯着苏白微，睫毛震颤如蝴蝶振翅，有些委屈道:“姐姐，是我更重要吗？”
苏白微的心好似也随他的眼睫颤了颤，她道:“对，你最重要。”
她逗趣般将温热的呼吸全喷在百里东君脸上，少年面颊上生出痒意，想躲又舍不得，不由偏了偏身子，却被苏白微一把摁住:“别动。”
百里东君霎时僵硬着身子不敢动，那点令人心神荡漾的热气便辗转到了耳侧，肌肤骤然相贴，他猛地一震，只觉身在梦中。
就算那点温热只如蜻蜓点水。
百里东君脑袋宕机，苏白微分明没有直接碰到他的耳，只是衔走了方才练剑时歇在他耳边的一片红山茶，而后细细咀嚼着，极致的花色染红了她的唇。
酒香醉人，花香糜烂，无端滋生暧昧。
百里东君看得痴了，眼尾也泛着红。
他听苏白微若无其事道:“若是有同一朵花落于你和十七身上，便是这般不一样。”
而徒弟自然是前一种。
“东君，不要怀疑，你就是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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¹这首诗现实上是龚自珍的哈，只是借用一下，诗仙说的也不是李白，是少白世界里的诗仙。
小百里:我是正宫！我若不死，尔等终究是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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