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道人手一挥，面前便多出了桌案和茶具，二人相对而坐，他替苏白微斟了杯茶:“如果你当初就杀了他，事情会变得很不一样。可你不会这么做，我知道。”
苏白微敛袖饮了一口:“因为杀他不是应该，而是我的选择，我不要他死。”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徒弟，就算是把悬在头顶的刀，你也不在意。”清风道人徐徐道。
苏白微想起十七，少年的眼总是明亮而坚毅，身姿笔直得像松柏，刀法又是那么的卓尔不群……是她见一眼就会很欣赏的。
“小十七，他很好。”
清风道人懂了，苏白微这个人向来是劝不动的，他转而问了另一个话题:“那两个少年郎看起来也不错，天无尽头虽然凶险，但的确是一个锤炼武功的绝佳去处。”
“那是李长生的徒弟。”苏白微放下茶杯，挑眉道，“没猜错的话，他拜托过你，一次还两个人情，道长不亏。”
清风道人朗笑出声:“什么都瞒不过你啊，罢了，我们就慢慢等吧，毕竟他们这一趟可不是一日两日便能结束的。”
“而我们，也该认认真真道个别。”
……
悬崖之下，海水奔流如龙吟，急流中燃起了火焰，将天空烧得通红，氤氲出漫天水雾，隐约像有影子晃动。
有的像有龙在游动，有的像佛在静坐，有的像仙人在跳舞。
瀑布不断地往下冲撞，也不断地拉着人坠落，不停地坠落，陷入一个永恒的循环。
司空长风咽了咽口水:“百里东君，咱俩能行的吧？”
“当然！”百里东君沉着一口气，“只要不放弃，什么都能做到！”
话落，他率先冲了进去，司空长风心一横，也提枪而入。
转眼便是四月。
石碑之外，水榭楼阁，万物皆灵，山上的松鼠蹦跳着衔了几颗松子到苏白微面前，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听这动静，他们该出来了吧。”清风道人手持拂尘走过，白羽卷走一颗松子，真气将松壳碎成了齑粉，果实却完好无损。
苏白微毫不客气地将果实拿走，喟叹一句:“这才是武功的用处呀。”
清风道人不恼，只道:“要走了？”
“对。”苏白微咬了一口松子，声音清脆，“掌教，再也不见咯。”
清风道人一顿:“我倒希望我们还能再见一面，苏少主，人间太小啦，当不得你的埋骨之地。”
“小不小之类的，我说了算。”苏白微伸了个懒腰，“接人去了。”
天无尽头，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一身狼狈地爬了上来，活像两个野人，唯一安慰的是周身萦绕着浩瀚的真气，还勉强可以称为高手。
内功垂天，拳法海运，这是百里东君参悟了几个月，在一次次被打趴下又站起来的经历中寻得的，至于司空长风，他创了一套枪法，名叫惊龙。
惊龙变那个惊龙，但已经不需要变了，他的枪，就是那条龙。
“累死。”百里东君吐出一口浊气，而后又哈哈大笑道:“爽死！”
“行了，醒醒吧你！”司空长风一枪击中水面，水花将百里东君淋了个透心凉，“我们该回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本以为百里东君会回他那么一下，却见少年痴痴地看向前方，司空长风诧异转头，也一瞬间呼吸凝住。
“白微姐姐，我想死你啦！”百里东君雀儿般撒欢地奔了过去。
“怎么跟小孩儿一样。”苏白微接住他，用内力将他衣衫蒸干，而后点了点头，“半步神游，不错。”
而司空长风站在一旁，仿佛与手中银月相融，整个人凌厉得就像一杆枪，却又静静的，内敛而渴慕:“你来了。”
他曾以为自己是株漂泊不定的蓬草，只在有限的生命里肆意地活，随便死在哪里，无人是他的归处，也寻不到他的来处。
可终有一日，也想停歇在一人肩上，但他又是长风啊，就轻轻的，又飘走了。
他看着扑进苏白微怀里的百里东君，有些释然，又有些明白，觉得果然如此。
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苏白微定是要百里东君这样从一而终的坚定与热烈才能打动的，他做不到，他的过去是一场潮湿春雨，点不燃任何强烈心绪，哪怕……他从未怕过淋雨。
“姐姐，我创了一套新的内功，名叫垂天，一套拳法，名为海运。”他说着说着就要动作，“我打给你看！”
“回去再看吧。”苏白微有些好笑，又挑眉看向司空长风，“你呢？长风，小枪仙又创出了什么新枪法？”
司空长风只往虚空刺了一枪，声势浩大，枪意磅礴:“枪名惊龙。”
“好名字，也是好枪法。”苏白微赞了一句，她轻轻一笑，“下次我可以领教一下。”
司空长风一顿:“为什么是下次？”
“因为我们得立即回去。”苏白微声音低沉，“再不力挽狂澜，北离西面……便真要成北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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