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四）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程东旭跪了下来，朝倒在血泊中的李衍伸出手，为他擦去脸颊上残留的黑色血液。

“对不起……对不起……李衍哥……”程东旭的泪水不停滴落在李衍的脸颊上。

程东旭痛苦地弯下腰，趴在李衍的胸前崩溃大哭。

卫文说，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东旭哥都能保持冷静，从容面对，对此，他很羡慕。

之所以能够保持冷静，是因为他已经痛得不再畏惧一切。

“被告，你是否认罪？”

程东旭抬起头，发现自己身处法院中，面前的是代表雍珩至高法律的法官。

“认罪……什么？”程东旭有些恍惚。

“根据我国法律规定，公民不得以各种形式剥夺他人生命，包括各种形式的经请求杀人或协助自杀。”

程东旭环顾四周，发现陪审团里有安容市警局局长郑烽。

“被告请回答，你是否认罪？”

程东旭看向了手中冰冷的手铐，李衍死去的模样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已经忘记自己身处于幻境中，片刻后，他像十三年前那样，缓缓开口：“我认罪。”

程东旭被押出法院的时候，一群记者挤了上来，纷纷举起手中的话筒要采访他。

“程警官程警官，您作为安容市近几十年以来第一位被判刑的警察，您有什么想说的吗？”“程警官，请说说您结束李警官生命时的感受吗？”“……”

程东旭本想回答，刚抬起头，就看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不远处站着的是自己的曾爷爷，程铮。

“爷爷……”程东旭刚刚开口，就听程铮叹了一口气。

“小旭啊，你太让爷爷失望了……”

这句话彻底踩断了程东旭内心最后一根支柱。

“不，爷爷，我没办法……我没办法……”程东旭朝程铮缓缓走去。

“这不是借口，你杀了人，你就是有罪。”程铮转身拄着拐杖离去。

“不要走！爷爷！不要走！”程东旭大步向程铮跑去。

“枉费我一把年纪将你抚养成人……”程铮说完这句话便消失不见了。

“爷爷！” 程东旭扑了个空。

一转身，他就看到了年仅三岁的李曜。

“大坏蛋！你把爸爸还给我！你把爸爸还给我！”李曜指着程东旭嚎啕大哭，“你把爸爸还给我……”

“对不起……小曜……对不起……”程东旭朝李曜缓缓走去，走动的时候，手铐在他手上不停发出声音。

“爸爸……呜呜呜……”李曜也逐渐消失，再次留下程东旭一人。

“小旭啊，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机会。”郑烽突然出现在程东旭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郑局长……”程东旭转过头。

“你进去里面待上几年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给我处理便是了，不过，出来后，你可得好好听我的话，听清楚了吗？”

郑烽的脸逐渐扭曲，模糊。

程东旭吓得退到一旁。

“听……我的……听……”郑烽的脸变得模糊不清，声音附带着电视故障时的沙沙声。

程东旭瘫坐在地上，看着郑烽宛如僵尸一般一瘸一拐地朝自己靠近。

“我不会听你的，我不会……”

话音刚落，无数的黑色幽灵将他包围。

“程东旭！你这个杀人犯！”“把爸爸还给我！”“你太让我失望了……”“……”

嘈杂声瞬间掩盖了程东旭，他尝试捂住自己的耳朵，却被发现无济于事，那些声音也会透过他的手缝钻进来……

……

“我不会走的！我今天必须找到程警官！”苏弘卿向后退了几步。

“施主，您这样让贫僧很为难，贫僧作为万法终墟的引路人，职责是带领误入此地的至善之人与生人离开，像您这样不配合的施主，属实让贫僧头疼呢。”

“配合可以，但是你得带我去找程警官。”

“贫僧并不知道他身处何方，包括前几位神明大人，贫僧对他们的行踪一无所知。”籍渊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苏弘卿一口咬定籍渊就是在骗自己。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阵清脆的响铃声打断了籍渊接下来说出来的话。

“……又来了。”籍渊叹了口气，“施主，您如果想要活命，就跟贫僧一起离开这里。”

“活命？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只是预警，因为……”籍渊还没说完，眼前的情景变换成了一间旧时安容大户人家家中的祠堂。

“这是哪里？”苏弘卿感到不安。

“……大人，您这是何必呢？小僧真的不知道那几位大人去了何方。”贫僧牵强地笑道。

“你真的不知道？”

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面容俊俏，目光冷冽，身上穿着一件灰绿色的军服，头戴一顶军帽，右胸口上别着象征高官的徽章。一出场他的四周就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杀气，压迫感十足。

苏弘卿望着来者的容貌好一会，目光最终在其右眼下的一颗泪痣上停留，随后结结巴巴地说出来者的名字：“钟……钟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