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坚持干着,路人投以讶异的一瞥,说些什么,我也不理会。农田的活除了脱谷,我基本都是一个人就能搞定的。
九六年二月。女儿吃过打虫药,拉出不少蛔虫。
晚上女儿非要跟我一被窝,她说怕自己的被窝里有虫子。
我暗暗好笑,搂着女儿说:“孙逗啊,明天把你卖了得了。”
女儿问:“怎地?”
我一本正经地说:“你看,你长得也不好看,肚子里尽大虫子。一天还老上小店花钱,一点活也不能干。明天来收破烂的,把你用秤称一称,卖个十块八块的买点猪头肉,买点酒喝好不好?”
女儿问:“那我妈回来看见我没有了,你怎么办?”
我憋着不笑,说:“我就说你上学走丢了,她找不着就完事了。我们再生一个好看的,肚子里没有虫子的大闺女。”
女儿相信了,气得转过头。想了想又用竖起的头发来扎我的脸。
我连忙打圆场,说:“那个好看的大闺女就是孙逗。”
女儿这才转怒为喜。
我在不忙的时候去分水,大石桥卖书。生意时好时坏。
插秧的时候,就哪也不能去了,这是农民的一道鬼门关,不死也会脱层皮。
女儿放农忙假,跟我到水田里玩。
我插秧,她在水里捞泥玩。样子十分可爱。
妻子也下地帮我插秧。天气非常热,额头直流汗。
女儿也歪歪扭扭地插了几颗秧,玩累了去坝梗边打开饭盒,你看她左脚踏住坝梗,右脚踩在水田里。舀起饭来一口,舀起菜来一口。
正吃得开心,突然尖叫起来。
原来一只蚂蝗叮在了她的小腿上。
妻子连忙抱起女儿回家。
我心里暗想八个字:大惊小怪,躲避劳动。
晚上回家,自己看镜子,里面的人头发蓬松,好像神话里的西王母。
我问女儿:“爸丑不丑?”
女儿说:“爸俊。”
我很开心,好话谁不爱听啊。
九七年,香港回归。
我在矿山工作一段时间,放假了又蹬三轮车去大石桥卖旧书。
闲时去看看爸,爸正轰院子里的鸡。妈妈精神好了些,给我看腿上生的疔疮。
爸爸看了看我,突然说:”别老在家打麻将。”
我嘻笑:“我不怎么玩。玉春和几个妇女总在我家玩。打的小,五毛一块的。”
爸说:“不是大小,不能玩。”
我看着爸爸,内心一阵酸楚,想:你要是没出事,好好的。我们谁敢玩?你现在管得了谁?也只能说一说了。
女儿上一年级了,喜欢画画。习惯是爱花钱,喜欢自言自语。
曾经想有了三万元钱就再要一个孩子,无论男女,让女儿也有个伴。
可是九九年,女儿快十岁了,我家只有几千元钱。酒入愁肠的时候,突然想,管他呢,许是孩子拖累我,还许是我借了孩子的光,我那么喜欢孩子,再要一个孩子吧。
妻子拿出大队送来的生育指标,问我:“要不要?”
我说:“要。我爷爷生了五个孩子,我爸爸生了四个孩子。我生两个也不算多。咱家现在属于三缺一,再生一个,赶上阴天下雨一家人正好打麻将。”
话是这么说,养一个孩子也不是容易的。富贵人家都有不要孩子的,何况我家生活这么拮据。
有人预测九九以后三年会发生大灾难。对于我来说,预言成真了。
这天因为风大,没有去卖书,在家看妻子她们打麻将。妹妹突然气喘嘘嘘地跑来,说:“大哥,你快点出来。”
我急忙出去,妹妹说:“我爸昏倒了,我也弄不动。”
我跑到爸爸家,爸爸昏迷着,正由妹妹的男朋友柳杰扶着。
我们把爸爸抬进屋,爸爸呕吐,昏迷。我大声叫他,他有些回应,但又陷入昏迷。
刘大夫来看了看说:“你爸很严重,赶紧送医院。”
到医院,大夫说是脑组织出血,脑散,偏移。手术结果是当场死亡,长期植物人。
我说:“做手术吧。植物人也行,有这个人就行。”
主任说:“那就做吧。给家属一个交代。”
爸爸手术后在病床上打呼噜。他的脚心有感觉,我一挠,他就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
午夜之后,爸吐黑血。医生说并发性胃溃疡。用皮管向胃里送止血药没有成功,我绝望地想:爸爸可能过不去这一关了。
凌晨,我和老叔,医生轮流给爸爸做掌上压。
当医生摇手示意我们时,我知道,爸爸已经走了。
我们的父子缘分真正的烟消云散了。
2025年11月6(9月17周4)
昨晚给女儿打了视频电话,佳宁头上贴着退热贴,嘴里还在咳嗽。
我问她:“你想没想姥爷?”
佳宁说:“没想。”
说着就要挂电话。
女儿说:“这个小没良心儿的。”
我说:“后天姥爷邀请你来我家包饺子,你来不来?”
佳宁说:“我生病了怎么来?”
说完动手把手机挂了。
我打电话向玉春吐槽一下,玉春已经熄灯准备睡觉了。
她说女儿给佳宁测试了一下,佳宁得了甲流。
就是前两年造成恐慌的传染病。
现在,就是普通感冒了。
五点起床,还是习惯地在早上把作品发布完成。
早餐后坐岗,腰林子几个老人来上访。我上楼找不到高宇,打电话也不接。后来他们的村干部带他们上楼了。
午餐后,在值班室里待着。
腰林子的老人和耘垦集团职工都在大厅,门口等高宇。
我一点出去坐一会儿,高宇开会回来,一一接待上访者。
快三点,老徐来接班。
我回家,在杨家看到一个黑色轿车,正觉得车牌有些熟悉,原来是亲家母载着女儿和佳宁。
我停下车拉着佳宁的小手。佳宁说:“姥爷,你想没想我?”
我说:“想啦。我昨天问你,你都说不想我。”
佳宁说:“我说错了。”
女儿说,“给你送捆大葱,我们明天中午过来。”
我看后面来车了,就让她们走了。
我回到家,烧火热馒头,飞蟹。炖冬瓜排骨虾皮汤。
玉春五点半回来吃饭,七点又和同事回服装厂搬东西,说是一会儿就完成了,她们还要上超市买菜。
我打开电视,要看军师联盟,玉春回来了,打理明天包饺子的菜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