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乱的广播稿与藏在单车篮里的桂花

第四章：被风吹乱的广播稿与藏在单车篮里的桂花

十月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把星城中学吹成了一幅泼墨画。教学楼前的几株金桂开得正盛，细碎的黄花落满了自行车棚的铁皮顶，每次有人推车经过，就会惊起一片香雾。

林微抱着一摞广播稿往播音室走，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桂花香。高二（3）班轮到负责本周的校园广播，班长把撰写中秋特辑稿件的任务交给了她。此刻纸上还留着昨晚熬夜写的字迹，墨水未干的地方晕着淡淡的水汽。

播音室在教学楼三楼的角落，推开虚掩的门时，林微听见里面传来低沉的男声。她愣在门口——江逾白正坐在主播台前，指尖在老旧的调音台上轻轻敲击，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在他发顶镀上一圈金边。

“你怎么在这儿？”林微下意识地问。

江逾白回过头，手里拿着她昨晚落在他桌上的钢笔：“你的笔。”他晃了晃笔杆，银色的笔帽上刻着细小的樱花图案，“昨晚自习课你忘拿了。”

林微这才想起，昨晚讨论数学题时，她确实把笔落在了他那里。她接过笔，指尖触到他握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谢谢……你怎么会在这里？”

“学生会值周，”江逾白指了指桌上的登记本，“检查广播设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稿件上，“中秋特辑？”

“嗯，”林微把稿件放在桌上，展开时不小心带落了一张便签，“写了点关于月饼和桂花的……”

便签纸上是她随手画的月饼插画，旁边用荧光笔写着“今夜月明人尽望”。江逾白捡起便签，指尖在“望”字上轻轻划过：“这句后面是‘不知秋思落谁家’？”

“你也知道？”林微有些惊讶。她记得江逾白的文科成绩虽然也很好，但从没见他主动聊过诗词。

“初中背过，”江逾白把便签放回她手边，“你稿子写得很有意思，‘桂花落进月饼馅里，就像思念藏进袖口’——这句很贴切。”

林微的脸颊微微发烫。她低头整理稿件，却听见江逾白忽然问：“中秋……你回家吗？”

“嗯，”她点点头，“我爸妈从外地回来。你呢？”

“我家就住附近，”江逾白站起身，走到窗边，“不过我妈说今年中秋去外婆家过。”他望着窗外的桂花树，声音很轻，“外婆家院子里也有棵桂树，比学校的还老。”

林微没再说话。播音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楼下学生的喧闹。她偷偷看他，发现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毛衣，领口露出白色的T恤边，比穿校服时多了几分柔和。

“那个……”江逾白忽然转过身，手里多了个小小的玻璃罐，“我妈做的桂花糖，你要不要尝尝？”

玻璃罐里装着琥珀色的糖块，上面嵌着完整的桂花花瓣，隔着罐子都能闻到浓郁的甜香。林微接过罐子，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阿姨手艺真好……”

“喜欢就好，”江逾白的耳朵尖有点红，“我看你刚才稿子上写‘想把桂花糖揣进兜里，让甜味漫过整个秋天’，就想着……”

他的话没说完，却让林微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昨晚写稿时，确实对着窗外的桂花树发了很久的呆，笔尖无意识地划过这些句子。原来他都看到了。

广播试音的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林微手忙脚乱地戴上耳机，江逾白帮她调整了话筒的高度，指尖擦过她耳垂时，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各位同学下午好，这里是星城中学‘星辰之声’广播站……”林微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天是农历八月十四，明天就是中秋佳节了。不知道此刻的你，是否也和我一样，闻到了校园里桂花的香气……”

她念着稿子，目光却忍不住飘向旁边的江逾白。他靠在窗边，手里转着她的那支樱花钢笔，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阳光透过他的睫毛，在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温柔。

念到“桂花落进月饼馅里”那句时，林微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她看见江逾白的嘴角弯得更明显了，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跟着她的节奏打拍子。

广播结束时，林微摘下耳机，才发现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江逾白递过来一瓶温水：“念得很好，比去年广播站那个学长有感情多了。”

“真的吗？”林微接过水，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两人一起走出播音室，路过楼梯间时，江逾白忽然停下：“明天中秋……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新开的那家影院，据说有个厅的天花板是星空顶。”

林微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看着江逾白泛红的耳根，还有他故作平静却微微攥紧的手指，突然很想笑。“好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几点？”

“下午两点，”江逾白立刻回答，“我在影院门口等你。”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油纸包，“这个给你，我妈早上刚烤的蛋黄酥。”

油纸包里传来温热的触感，还有浓郁的黄油香气。林微接过蛋黄酥，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谢谢……”

“快回去吧，”江逾白指了指楼下，“你朋友在等你。”

林微回头，看见陈佳佳正站在桂花树下发呆，看见她时立刻挥起了手。她再转回头，想跟江逾白说再见，却发现他已经快步下了楼，深蓝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你跟江逾白在楼上干嘛呢？”陈佳佳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我刚才看见他给你递东西了！是不是情书？”

“不是啦，”林微把蛋黄酥塞进书包，脸颊发烫，“是他妈妈做的点心……”

“哦——”陈佳佳拖长了音调，“他妈妈做的点心，专门带给你吃？”

林微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笑了笑。秋风穿过走廊，带来满树桂花的甜香，也吹动了她鬓边的碎发。她摸了摸书包里的玻璃罐和油纸包，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桂花糖的冰凉和蛋黄酥的温热。

放学时林微去车棚推车，发现自己的单车篮里多了一小束用皮筋扎好的桂花。花束上系着张便签，是江逾白利落的字迹：“桂花糖配蛋黄酥，明天电影配爆米花。”

夕阳把单车篮染成暖橙色，细小的桂花落在车座上，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林微把花束小心地放进书包，跨上单车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微！”江逾白骑着单车追上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一起走？”

“好啊。”林微点点头，嘴角忍不住上扬。

两辆单车并排骑出校门，车轮碾过落满桂花的路面，发出沙沙的轻响。晚风吹起两人的校服衣角，也吹来了远处小吃街的喧闹和近处桂树的甜香。

林微偷偷看身边的江逾白，发现他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像触电般转过头，却又忍不住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