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与毕业册

第八章：粉笔灰与毕业册

五月的风带着栀子花的甜香，把星城中学吹成了一首未完的诗。教学楼外的栀子开得正盛，雪白的花瓣落满了自行车棚的铁皮顶，每次有人推车经过，就会惊起一片香雾。

林微抱着一摞毕业册往教室走，指尖蹭到封面上烫金的“2025届”字样。走廊里都是穿着校服拍照的学生，有人把学士帽抛向空中，惊起一阵笑闹声。她路过公告栏时，看见自己和江逾白的名字并排贴在保送名单的最前端，墨水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林微！”陈佳佳抱着相机跑过来，镜头对准她时闪光灯闪了一下，“江逾白在操场等你呢，说要拍毕业照。”

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理了理校服领口，指尖触到里面藏着的银星项链——那是去年圣诞夜江逾白送的，如今已经戴得有些发旧，却依旧在锁骨下方轻轻晃动。

操场的看台上，江逾白靠在栏杆上，手里转着毕业册。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卷到小臂，露出腕间深灰色的手绳，绳结处的银星和她的项链遥遥相对。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明亮。

“等很久了？”林微走到他面前，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爽的皂角香。

“没有，”江逾白把毕业册递给她，“刚帮赵磊拍完。”他的指尖划过她毕业册的封面，在她名字上停顿了一下，“想在哪儿拍？”

两人沿着跑道走了一圈，最后停在香樟树下。这里是他们第一次并肩骑车经过的地方，也是江逾白偷偷塞给她巧克力的角落。林微把毕业册放在草地上，江逾白蹲下来帮她别好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擦过她耳廓时，她看见他眼里倒映着晃动的树叶光斑。

“咔嚓。”陈佳佳的相机快门声突然响起，惊飞了两只停在枝头的麻雀。

“拍好了！”陈佳佳举着相机跑过来，“你们俩靠得近点嘛，毕业照要笑得甜一点！”

林微的脸颊微微发烫。江逾白却自然地往她身边挪了挪，肩膀轻轻碰到一起。午后的阳光透过香樟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林微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相机快门声重叠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歌。

拍完照回到教室时，黑板上已经被毕业生涂满了留言。有人用粉笔写着“前程似锦”，有人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角落里还有江逾白的字迹——“愿我们都能成为想成为的人”。

“林微，帮我签个名吧？”后排的男生递过毕业册，“就签在第一页，要写祝福哦。”

林微接过笔，刚写下名字，就听见江逾白在旁边笑：“你的签名还是这么小，跟画蚂蚁似的。”

“要你管。”林微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弯起嘴角。她想起高一刚分班时，自己连名字都不敢签得太大声，是江逾白在某次小组作业后，偷偷在她草稿纸上画了只举着笔的小猫，旁边写着“林微的字比小猫还可爱”。

放学前，林微去办公室还书，路过篮球场时看见江逾白正在和学弟们打球。他穿着白色球衣，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有女生抱着水站在场边尖叫，他却只是专注地盯着篮筐，手腕扬起时，篮球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弧线。

“进了！”赵磊吹了声口哨，跑过来撞了撞江逾白的肩膀，“最后一次在学校球场打球了，怎么样，爽不爽？”

江逾白接过毛巾擦汗，目光却朝教学楼方向瞥了眼。当他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的林微时，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下，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

林微转身想走，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等我。”江逾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运动后的喘息。他手里拿着瓶水，瓶盖已经拧开了。

“打完了？”林微接过水，指尖触到瓶身的冰凉。

“嗯，”江逾白靠在栏杆上，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以后可能没机会在这儿打了。”

林微没说话。她知道，保送名单公布后，他们的高中生活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再过半个月，高考结束，大家就要各奔东西，去不同的城市，读不同的大学。

“暑假……有什么打算？”江逾白忽然问。

“可能去学画画吧，”林微看着远处的钟楼，“你呢？不是说要去参加物理夏令营？”

“嗯，”江逾白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不过……”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盒子是木质的，打开后里面躺着枚银色的校徽，校徽背面用极小的字刻着“2023-2025”和两个交叠的字母“L”与“J”。

“毕业礼物，”江逾白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本来想等高考后给你的，但是……”

“我很喜欢。”林微拿起校徽，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上面还刻着他们共同度过的时光。她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遇见他，想起咖啡馆的午后，想起圣诞夜的初雪，想起无数个并肩走过的黄昏。

江逾白笑了，夕阳的光落在他嘴角，让那笑容显得格外温柔。“那就好，”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高考加油，别紧张。”

林微点点头，眼眶忽然有点热。她看着江逾白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侧脸，看着他手腕上晃动的银星手绳，忽然很想把这一刻刻进心里。

“江逾白，”她忽然开口，“我们……会一直联系的吧？”

江逾白转过头，眼里映着漫天的晚霞，亮得像落满了星星。“当然，”他的声音很坚定，“不仅要联系，还要……”

他的话被教学楼里传来的放学铃声打断。值日生开始催促滞留的学生离开，远处的食堂飘来晚饭的香气。

“还要什么？”林微追问道。

江逾白看着她，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他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还要一起去看更多的星空，踩更多的初雪，把未来的每个夏天和冬天，都填满糖的味道。”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让林微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看着江逾白泛红的耳根，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温柔，忽然觉得鼻尖有点酸，又有点甜。

夜风穿过走廊，带来栀子花的甜香，也带来了少年少女藏在校徽背后的、关于未来的约定。林微攥着那枚银色的校徽，能感觉到金属表面传来的微凉，却又仿佛握着整个高中时光的温度。

教学楼的灯次第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挨在一起。他们并肩走出校门，路过栀子花树时，有雪白的花瓣落在林微的发间，也落在江逾白的肩头。

“明天见。”在路口分开时，江逾白说。

“明天见。”林微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才摸了摸校服口袋里的校徽。上面的字母“L”和“J”在路灯下闪着微光，像两颗紧紧依偎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