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夏夜晚风
八月的风裹着海盐的气息,把A大的通知书吹得哗啦作响。林微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指尖划过信纸上“中文系”的烫金字样,远处的蝉鸣忽然变得悠长——像极了三年前星城中学那棵香樟树下,江逾白念聂鲁达诗时的尾音。
“在想什么?”江逾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玻璃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吹乱了她膝上的插画集。他穿着新买的蓝色衬衫,腕间的银星手绳在暮色里闪着微光,手里端着两杯加了青柠的气泡水。
“在想……第一次去图书馆那天。”林微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你帮我接书的时候,是不是就知道我会把《雪国》读错页码?”
江逾白笑了,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膝盖轻轻碰到她的。“是看到你把‘国境的长隧道’念成‘国境的长火车’,”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本来想纠正,结果看你脸红的样子太可爱,就没说。”
“你居然笑我!”林微作势要打他,却被他轻轻握住了手腕。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近,她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细小海盐颗粒,还有他衬衫领口露出的、那颗若隐若现的小痣。
海风忽然大了些,卷起插画集的书页。林微的《夏夜晚风》插画恰好停在扉页——画里的少年少女坐在礁石上,背后是倾泻而下的银河,海浪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江逾白的指尖在画中少年的手绳上轻轻划过,那里刻着极小的“J”。
“明天真的去看海吗?”林微忽然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嗯,”江逾白把水杯放在小桌上,转身从包里拿出个油纸包,“我妈做了海苔饼干,路上吃。”他顿了顿,又掏出个丝绒盒子,“还有这个。”
盒子里躺着一条贝母手链,每颗珠子都被打磨成星星的形状,中间用银链串着枚极小的海浪吊坠。林微拿起手链时,发现吊坠背面刻着两行小字:“夏夜晚风遇见你,星河万里不如你”。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高考结束那天,”江逾白帮她戴上手链,贝母的微凉贴着皮肤,“本来想在毕业典礼上给你,结果看你跟陈佳佳哭成小花猫,就没敢拿出来。”
林微看着手腕上晃动的星星,忽然想起高三无数个晚自习,江逾白总是在她画速写时偷偷塞糖果,在她打瞌睡时用钢笔敲桌面,在她模考失利时把写满鼓励的便签夹进错题集。那些被粉笔灰和试卷填满的日子,因为他的存在,都变成了闪着光的星子。
“江逾白,”她忽然开口,“你记不记得高二分班第一天,我在教室角落看你?”
“嗯,”江逾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笑意,“你当时把笔帽咬在嘴里,像只受惊的小仓鼠。”
林微的脸颊瞬间发烫:“才没有!”
“有,”江逾白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后来每次在图书馆看到你,你都坐在同一个角落,阳光刚好照在你发顶,像戴了个光圈。”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时候就想,这个女生怎么能安静得像幅画。”
海风送来远处夜市的喧闹,阳台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林微看着江逾白被路灯染成暖黄色的侧脸,看着他眼里晃动的星光,忽然觉得鼻尖有点酸。原来在她偷偷注视他的时候,他也在悄悄留意着她。
“其实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林微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是在篮球赛上。你绝杀后被队友抛起来,白色球衣被风吹得鼓鼓的,像一面扬起的帆。”
江逾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他的怀抱带着海风的清爽和洗衣液的味道,让她瞬间安下心来。“傻瓜,”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那时候我就在找你,想看看你有没有在看我。”
林微靠在他胸前,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忽然觉得,三年前那个夏末的午后,当她在教室角落第一次看见他时,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那些图书馆的偶遇、咖啡馆的午后、圣诞夜的初雪,还有此刻海边的晚风,都是齿轮转动时,刻下的温柔印记。
“我们会一直这样吗?”她小声问,指尖攥紧他衬衫的布料。
“会的,”江逾白的手臂收紧了些,“就像这条手链,”他晃了晃她的手腕,贝母星星在夜色里闪着微光,“海浪会一直推着星星走,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林微抬起头,正好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睛里。他俯身下来,温热的唇轻轻贴在她额头,像羽毛拂过。远处的海面上,有轮船的灯光缓缓驶过,把漆黑的海面划开道金色的裂缝。
“林微,”江逾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其实从图书馆那天起,我就……”
他的话被突然炸开的烟花打断。夜空中腾起绚烂的花火,绿色、紫色、金色的光芒映在两人眼里,把彼此的脸颊都染得五彩斑斓。林微看着烟花在江逾白瞳孔里绽放的样子,忽然笑了。
“我知道。”她说。
江逾白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更深的温柔。“你知道?”
“嗯,”林微点点头,指尖划过他腕间的银星手绳,“从你给我薄荷糖那天起,我就知道了。”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过阳台,把两人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江逾白看着眼前女生被烟花映亮的笑脸,看着她眼里晃动的星光,忽然觉得,这个夏夜晚风里的吻,比他想象中还要温柔。
唇瓣相触的瞬间,林微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海风和贝母的清冽。远处的蝉鸣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和两人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在夏夜里交织成最动听的旋律。
阳台上的插画集被风吹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张拍立得——是高考结束那天,江逾白偷偷拍下的林微。她趴在课桌上睡觉,嘴角沾着巧克力酱,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发梢,像撒了把星星。照片旁边用钢笔写着:“我的夏夜晚风,终于吹进了心里。”
夜空中的烟花渐渐熄灭,只剩下轮船上的灯光和天上的繁星。林微靠在江逾白怀里,听着他讲述未来在A大的计划,讲他想和她一起去听的公开课,想带她去的图书馆顶楼露台。
“还有,”江逾白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草莓味和薄荷味,选一个?”
林微看着他手心里的糖纸,忽然笑了。她拿起那颗绿色的薄荷糖,剥开后放进他嘴里,又把粉色的草莓糖塞进自己嘴里。清凉与甜腻在舌尖交融,像极了他们从相遇到相知的时光。
“这次换你吃薄荷味。”她说。
江逾白含着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好,”他看着她,声音里带着糖的甜味,“以后你的薄荷味,我的草莓味,都归我们一起。”
夏夜晚风穿过阳台,把贝母手链的轻响和少年少女的低语带向远方。林微知道,高中的故事已经落幕,但属于她和江逾白的篇章,才刚刚在这片海与星的见证下,翻开了最温柔的一页。而未来的无数个夏天和冬天,他们都会像此刻手心里的糖一样,把日子过得又甜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