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

世界上，并不是每个父母都爱孩子。

沈父不爱他，沈耀从很早开始就已经认清。

他的认可很难，就连最平常不过的一句关心，都不愿意施舍。

你杯子重重落下的声音，都能让我心神紧绷。

其实那道大题他根本没认真做，李燃物理很好，但似乎也只有物理能拿的出手。

天才？他承认李燃的天赋，但是这么多年寒窗苦读的第一名 ，岂是能轻易撼动的，这也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自己能骄傲且握在手里的东西 。

沈耀莞尔一笑，不屑一顾。

那个老师自知说错话，连忙找补：“但是你这个基础，你看常规题都没做出来，光凭运气是不行的。”

沈父心思深沉，起身：“人有时候，比得就是运气，年级第一。”

“人家李燃，学习竞赛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分分钟超你。”沈父站到了沈耀对面，明里暗里对他鞭笞。

沈耀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里，极力忍耐，心里酸涩的难受，扎向身上的每一根刺，都是剧痛无比的。

沈父拍了拍李燃的肩膀，没有分给沈耀一个眼神，径直往书房走去。

老师收了试卷，悻悻的打了声招呼，只好提前离开。

只留沈耀和李燃沉默的面对面坐着，李燃正欲起身，沈耀突然间抬眼，嘴角浮起一抹自嘲：“李燃，你赢了我，很高兴吧。”

李燃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话，沈耀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不管是语气还是眼神都流露着被极力隐藏，却任然抑制不住由内而外散发的悲伤、痛苦，不甘。

这股情感太过强烈，像是一瞬之间爆发的，沈耀眼里映射出的是挣扎的求救声。

李燃别开了眼神，语气生硬：“没什么好高兴的，再说了第一名的桂冠永远都在你的手上。”

不管李燃是出于何种目的，是想借此来羞辱，讽刺他。

那些夸赞，吹捧，崇拜他的人，沈耀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他没有因此而自豪自满，内心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可是现在偏偏从李燃嘴里说出。

沈耀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从未有过的感觉，看向他的眼神茫然，又有点小心翼翼。

“李燃，你是在同情我吗？”

李燃顿了顿，“我没有同情人的爱好，我不会去同情别人，也不需要别人来同情我。”

沈耀了然，“那就好。”

下午放学的时候，沈母破天荒的来接沈耀。

“你今天不去接亮亮吗？”沈耀问道。

沈母没回答他的话，只管吩咐：“帮我输了地址，悦丽湾八号。”

沈耀不是很情愿的在手机上输地址，沈母利落的戴上墨镜，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

“B座，一零零三，你上去问问你爸，他今天晚上回不回吃晚饭。”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沈耀很抗拒，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能不能不去？”

沈母故作关心，实则施压的整理了沈耀的衣领，脸色已经黑了下来，沈耀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必须去。

独自一人站到门前

门里面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沈父和情人恩爱嬉笑调笑的约会，越发衬得门外的他和在车库里的沈母都是个笑话！

沈耀如坠冰窟，亲耳听到的冲击力，他这一刻觉得无助，愤怒，父亲那伟岸的身躯，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原来沈父不是不爱他，只不过是把爱平分给了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沈耀蹲在地上报复性的弄毁那个女人的鞋子，他现在急需一个发泄口，克制又冷漠一根根掰断。

沈耀麻木的回到车上，沈母立马开口询问：“问了吗？”

沈耀系好安全带，慢慢的点头。

“你爸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

沈母问一句，沈耀毫无生气的答一句。

过了好一会，沈母才察觉沈耀的手，迟钝的说：“你这手怎么了？”

沈耀躲开了沈母伸过来的手，冷淡疏离：“快走吧。”

沈母患得患失的抱怨几句后又开始自我安慰。

沈耀觉得一切都荒唐极了，旁边这个女人既可怜又可笑。

餐桌上摆放着一家四口的生日蛋糕，温暖的烛火，暖色氛围感的房子，墙上Happy birthday形状的气球。

挂墙上的钟，“滴答滴答”穿透力的声音敲击耳膜，时刻提醒着。

沈耀早已不抱希望，手指掐进血肉里，钟声越来越洪亮急切，就像是催命符。

倔强的不让眼泪留下来，眼眶里蓄满泪水，世界在她眼里模糊破碎。

指针迈向了12点，沈父才堪堪回来，有些许惊讶。

沈耀收回了眼泪，无论被伤害过多少次总归还是期待的，至少他还愿意回来。

沈父越过沈耀，把搭在手臂上的西装挂在椅背上，沈耀的期待转瞬即逝，全身僵硬。

沈父刚坐下没多久，两人便互相争吵起来，最后不欢而散。

偌大的房子里，沈耀一个人孤独的盯着眼前的蛋糕。

缓缓站起身，拿起刀一块块切开，先是沈父，再是沈母和亮亮，最后再是自己。

如果杀死自己，能获得新生就好了。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又美又惨的笑容。

痛……太痛了。

李燃拎着纸皮箱子和一大袋瓶子，轻声请脚的走向昏暗的地下室。

黑漆漆渗人的地下室，突兀的响起异样的声音。

李燃心里一上一跳的，不能是老鼠吧？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探照，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突然出现那么大一个人，活的，还是最有洁癖的大少爷。

李燃怔了怔，看见沈耀手腕上的伤，怕不是刚刚划的。

沈耀大晚上偷偷摸摸的躲在地下室自残，心灵是受到了多大的摧残……

“滚出去！”

冷不丁的开口，看似平静却又波涛汹涌，李燃欲言又止。

“你没事吧。”

“滚！”看来没猜错，表面的平静是装的，实际已经在奔溃的边缘了。

李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步三回头，愣愣的消失在沈耀面前。

回到客厅，李燃内心备受煎熬，看他那样子，不痛反而很兴奋，肯定不是第一次。

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没准他还不会领情，倒显得自己自做多情。

“……”

李燃翻出了医药箱，里面多的是跌打损伤的药膏，以前李燃跟别人打架，天天受伤，葛奶奶就买了很多创口贴和消毒液。

放了好久，李燃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能用的他全找出来了。

李燃等了一会，沈耀才慢慢出现在楼梯口。

还挺快的，估计是痛的扛不住了吧。

沈耀看到李燃既意外又警惕，李燃假装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他直来直去。

长臂一伸，拿着创口贴挡住了沈耀的去路。

沈耀停住，垂下眼，没接。

“沈耀同学，请你一定要接受我的好意。”李燃直白的说。

沈耀左手触目惊心，深深的口子往外淌着血，李燃眉心跳了跳。

沈耀迟疑的伸手，两只手在缓缓的靠近，指尖触碰的一瞬间，李燃拉住了沈耀的手。

在他应激的收手时，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

“我来当一次好人吧。”

李燃用消毒水帮沈耀擦拭伤口，温柔小心的贴上创口贴，哈恰狗的图案，可可爱爱的。

抓起手仔细端详片刻，沈耀不自在的收回手，像极了用完就丢，还不是很领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