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黎寒假我可以找你学习历史吗?
诡黎攥紧了手中的笔记本,纸张在她指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教室窗外的雪悄然而落,为玻璃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气。
帕洛斯原本正懒洋洋地收拾书包,闻言动作一顿。他单手托腮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故意拖长了尾音,
帕洛斯找我学习?可以啊——不过......
他忽然倾身向前,距离陡然拉近,琥珀色的瞳仁里跳动着盘算恶作剧的光芒,
帕洛斯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找我学习?该不会......另有所图吧?
诡黎不自觉地后退,但仍保持着一贯的平静,一脸认真地说,
诡黎全班我只和你熟。
帕洛斯哦?
帕洛斯轻轻挑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调侃,
帕洛斯只和我熟啊……
诡黎嗯。
诡黎点点头,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
诡黎我想请教一些问题,关于古代史这部分,特别是近代史......
帕洛斯突然笑出声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帕洛斯既然你这么诚恳,那我勉为其难同意喽。
话音刚落,他毫无预兆地再次凑近,近到诡黎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
帕洛斯不过嘛……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蛊惑般的意味,
帕洛斯学费很贵的,你确定付得起?
诡黎啊?还有学费……?
诡黎一时语塞。
看着她的反应,帕洛斯突然直起身,笑嘻嘻地摆手,
帕洛斯哎呀,开个玩笑啦。
他转身拎起书包,校服外套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帕洛斯不过——
诡黎如果不想教我就算了。
诡黎突然打断他,声音比平时大了几分。
帕洛斯的笑容在凝固了一瞬,眼中流转的光芒骤然沉淀。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诡黎,直到窗外一片雪花撞碎在玻璃上,他才恍然回神,重新勾起那个惯常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帕洛斯教,当然教。
放假后的第五天,诡黎裹着厚厚的围巾站在帕洛斯家门前,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门开时,暖气混着淡淡的咖啡香扑面而来。
诡黎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诡黎跺掉靴子上的雪,目光扫过空荡的客厅。
帕洛斯父母都在工作。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毛衣,领口歪斜地露出一截锁骨,银灰色头发少见的披散着,显然刚起床不久。
诡黎没有客气的意思,把可能会用到的资料全部摆在茶几上,熟门熟路地摊开历史习题集,签字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帕洛斯凑过来,带着薄荷的气息,
帕洛斯这就开始刷题?作业写完了吗?
诡黎嗯,写完了。
她头也不抬的说道。
帕洛斯好快……
帕洛斯眯起眼睛,
帕洛斯该不会是通宵——
诡黎我有不会的题就问你哦,历史单科状元。
诡黎生硬地转移话题,笔杆在"甲骨文卜辞"几个字下点了点。
帕洛斯轻笑一声,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帕洛斯可以,不过我可不一定是个好老师哦。
诡黎我相信你的能力。
诡黎抬起头,湛蓝的眼睛在台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帕洛斯怔了怔,随即别过脸去,
帕洛斯能被你这么信任,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他的语气轻佻,眼神却飘向窗外。
诡黎虚伪。
诡黎毫不留情地戳穿。
帕洛斯哎呀,被看穿了?
帕洛斯无辜地眨眨眼。
笔尖与纸面的摩擦声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
诡黎为什么甲骨文卜辞中大量'受禾''求年'的内容反映的不是自然环境恶化影响农业生产?
帕洛斯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敲击茶几,
帕洛斯人们祈祷风调雨顺,害怕自然灾害不代表已经发生了。这是先民们的预防性思维......
诡黎为什么标榜主义成为军阀自保的主要手段是错的?
帕洛斯标榜主义只是自保的手段之一,而那些口号,不过是对名声的粉饰.....
诡黎……嗯。
帕洛斯这道题选C——骗你的啦,其实是D。
诡黎少骗我,我看过答案了。
……
帕洛斯问题这么多?我挺好奇你历史是怎么考到75分的。
帕洛斯突然放下笔,似笑非笑。
诡黎75分难道是很高的分数吗?
诡黎也叹气,额头抵在冰冷的桌面上。连续熬夜的后遗症终于袭来,太阳穴突突地跳。
诡黎我累了。
帕洛斯好吧,我去给你倒水喝。唉,现在的学生真难带啊——
帕洛斯起身时,诡黎瞥见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
诡黎诶,下雪了......撒盐空中差可拟。
帕洛斯未若柳絮因风起。
帕洛斯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着水流声。
诡黎确实像柳絮一样……
诡黎想站起来活动筋骨,却突然眼前发黑。膝盖一软,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上。
帕洛斯喂!你没事吧?!
玻璃杯砸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帕洛斯冲过来时差点被自己拖鞋绊倒。
诡黎唔……
诡黎蜷缩成一团,眉头紧锁。帕洛斯的手贴上她滚烫的额头,冰凉触感让她哆嗦了一下,埋怨着推开帕洛斯的手。
诡黎冷死了……
帕洛斯怎么发烧了?
帕洛斯手忙脚乱地把她扶到床上,用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冰毛巾敷上额头时,诡黎迷迷糊糊地说道,
诡黎可能,还是太勉强了……
帕洛斯什么?
诡黎之前熬了三天夜……通宵了两个晚上把作业写完了……
帕洛斯的手顿在半空。
帕洛斯这么拼命干嘛?
他捏住诡黎发烫的脸颊,声音突然拔高,
帕洛斯是谁之前跟我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嗯?
诡黎烧得通红的脸上浮现倔强的神色,
诡黎我想多学一些,我不甘心被你们甩在身后啊……
窗外雪落无声。帕洛斯望着蜷缩在被子里的少女,叹了口气,转身时低声说了句,
帕洛斯傻子……
——
诡黎我靠,我怎么睡着了?
诡黎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挣扎着要下床,额前的冰毛巾"啪"地掉在被子上。窗外已是暮色四合,雪花在路灯下织成细密的网。
帕洛斯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说脏话呢?
帕洛斯正坐在一旁对着笔记本电脑码字,闻言转过头来,电脑的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
他合上电脑,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帕洛斯烧还没退就想跑?
诡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时不禁打了个寒颤,
诡黎我睡了多久?!
帕洛斯整整一个下午。
帕洛斯任由她抓着,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帕洛斯现在是晚上七点二十。
诡黎我现在就走。
诡黎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接着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床头柜。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盖着两床羽绒被,床头摆着退烧药和半杯温水。
帕洛斯按住她的肩膀,
帕洛斯你还没退烧。
诡黎我真的该回去了。
诡黎固执地拨开他的手,声音因为发烧而沙哑,
诡黎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她勉强坐直身体,发现自己的外套被整齐地挂在暖气片旁,连围巾都叠得方方正正。
帕洛斯叹了口气,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体温计,
帕洛斯至少再量一次,要是高于38度,我送你回去。
五分钟后,电子体温计发出"嘀"的提示音。37度9。
诡黎你看,我可以自己回去。
诡黎晃了晃体温计,随即因为动作太大而头晕目眩。帕洛斯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帕洛斯逞强。
他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转身取下她的外套,
帕洛斯穿上,我送你。
诡黎谢谢你,帕洛斯。
她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留疤的手腕,
诡黎无论是讲题……还是照顾我。
帕洛斯少废话。
他故意粗鲁地把外套扔在诡黎身上,
帕洛斯下次再这样糟蹋自己我可不会照顾你哦。
窗外,雪势渐缓,帕洛斯撑开伞,诡黎下意识地拢了拢身外套。
帕洛斯走这边。
帕洛斯自然地往她那边倾斜伞面,银灰色的发梢沾了几片雪花,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诡黎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像踩碎了一地的星光,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渐渐融为一体,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远处朦胧的夜色中。
帕洛斯对了。
帕洛斯突然开口,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
帕洛斯我根据你的情况整理了些笔记,和你的习题夹在一起了。
诡黎这么用心?那我该用什么感谢你?
诡黎把脸埋在围巾里,含糊不清的问道。
帕洛斯谢礼的话……已经被那个人鱼雕像抵消掉了哟——就是你送我的那个礼物。
雪渐渐停了,远处最后一片雪花飘落在路灯的光晕里。寂静中,只有未说完的话语在彼此交错的呼吸间化作朦胧的雾气,消散在冬夜清冷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