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纲

郭德纲的指尖在冰凉的窗台上顿了顿，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着，牢牢锁在花园里那抹米白色身影上。

凤鸾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月牙，和王惠年轻时一模一样，这画面让他悬了二十多天的心终于沉进了踏实的暖意里，连指节叩击窗台的节奏都轻快了几分。

这些天凤鸾冷冷清清的模样，实在是让他担心又害怕。

生怕她同那辈子一样，偷偷跑了出去。

那一跑，十年他都找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后来哪怕小辫儿见到了她，她也可肯回家，不肯认他，他去找她也没有见到她的面。

此后一生，他都没有再见过他的女儿。

第二辈子，他也只在屏幕上见过，后来她不出现了，他也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消息，打听了很多人都寻不见。

这辈子，好不容易再续父女缘分，哪能因为区区血缘关系，让他放手呢？

郭德纲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走了。

他对着玻璃窗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的木纹。

血缘算什么？十八年的朝夕相伴，她合该是他郭德纲的女儿，这点谁也改不了。

郭德纲还是陶阳这孩子有办法。

他低声叹道。

花园里，陶阳正斜倚在海棠树下，手里的折扇半开着，遮住了半边嘴角的笑意。

他讲的是《游龙戏凤》里正德帝私访的桥段，语调平缓得像秋日流水，讲到李凤姐娇嗔拒君时，才微微挑了下眉梢，模仿着旦角的身段比画了两下。

凤鸾被逗得直拍石桌，先前眼底的委屈早随着笑声散了，连鬓边的碎发都跟着晃得鲜活。

这场景让郭德纲想起前几日的乱局。

除了刚开始她还和小辫儿说几句话，后来家里那几个小子轮番上阵哄劝，有的讲笑话讲得口干舌燥，有的翻出珍藏的玩偶讨好，可她要么闷头不吭声，要么一开口就哭着说要走，谁也没法劝动。

还好有陶阳，这孩子自小在身边长大，虽是义子，却比亲儿子还懂人心，当年倒仓受挫时自己都没见他慌过，沉稳劲儿远超同龄人。

郭德纲陶阳打小就通透。

郭德纲望着陶阳的背影，语气里满是赞许。

他至今记得2009年陶阳正式拜师时的模样，小小的年纪站在拜师仪式上，眼神亮得像有星光，这些年学戏说书从不含糊，连麒麟剧社都是靠他撑得越来越红火。

更难得的是他性子内敛却心细，知道凤鸾爱听故事，特意拣了些戏曲里团圆热闹的片段来讲，还悄悄把凤鸾喜欢的桂花糕摆在茶几上，润物细无声地就把人劝住了。

正想着，陶阳像是察觉到窗口的目光，抬眼望过来，轻轻朝他点了点头。

郭德纲示意他继续，自己则轻手轻脚退了回去。

路过书桌时，抽屉缝里露出的房产证边角晃了眼。

他想起郭月月那天来还东西的模样，姑娘红着眼眶把证件放在桌上，说“郭先生，既然有缘无分不必强求，这些我不能要，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的生活的”。

她指尖攥着帆布包带子的力道，连指节都泛了白。

心里确实掠过一丝微妙的滋味，像吞了颗没熟的梅子，可这滋味刚冒头，就被花园里凤鸾又一声清亮的笑盖了过去。

他拉开抽屉，把房产证往里推了推，指尖碰到冰凉的封皮时毫无波澜。走廊里的光线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郭德纲只要凤鸾好好的，就够了。

他对着空荡的走廊喃喃自语。

陶阳能把凤鸾哄得安稳，这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郭月月，就像他说的那样，当个亲戚处着，逢年过节让助理送些东西，也就罢了。

窗外的海棠花被风吹得簌簌落，落在陶阳的折扇上，也落在凤鸾摊开的手心里。

郭德纲站在阴影里，看着那两幅交叠的身影，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这辈子，他总算把他的女儿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