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岁（左邓）

文/北鸣青野

梨园高高的围墙，隔绝了园里一派热闹。今儿个是梨园最有名气的角儿邓佳鑫出演的时间，台下不说普通观众，军阀老板就坐了好几位。

刚从院里赶到梨园，左航军服都没换就匆匆来听邓佳鑫唱戏了。楼上有个包间是专门给左航留的，包间里和左航熟的小丫头抿着嘴调笑说来这么迟，邓老板又该生气了。左航笑着摆摆手，入了座就目不转睛听起戏来。

扮了角装的邓佳鑫正唱着最拿手的《贵妃醉酒》，不似平常的样子，上了台的青年化了妆，捻着手指，倒是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够。“昨日圣上传旨，命我今日在百花亭摆宴。”

听到百花亭三字，方才一脸痴相的左航招了招手叫来丫鬟紫云去街对面的百花亭订桌。紫云掩嘴偷笑，小跑着去了。

抚摩着手上绿得滴油的翡翠扳指，又抿了口邓佳鑫特地给左航留的好碧螺春，看台上的人眼波流转间一颦一笑百媚生，左航回忆起了他没成角儿的那几年。

鸾凤楼前几年班主还是邓恩国的，这鸾凤楼姓邓，但班主却也对亲骨肉毫不手软。刚开始邓佳鑫从不上台，顶多跑跑龙套，剩下的大半时间都泡在台下磨功夫。

左航是见过邓恩国狠狠练邓佳鑫的。都说这戏班子自古就是私刑之地可毫不夸张，有次排演踩错了个鼓点，邓恩国惩罚邓佳鑫踩着跷在冰面扎马步，蹲了足足一钟头。那时的左航也只是因为父辈和班主关系好，经常来鸾凤楼后台打个逛，无意间认识了邓佳鑫。

觉得邓佳鑫倔强倨傲的性格好，在邓佳鑫首次上台表演左航就给他往头上别了一支纯金双凤戏珠钗。邓佳鑫下了戏台子，左航就屁颠颠跟到后台去了，

那时候的邓佳鑫唱功了得，眼神里却少了点戏，现在眼里倒是多了世间的爱恨情仇。

临近过年天气越来越冷，左航命人拿了刚从江南托人购来的裘皮大衣，亲自拿着等在后台。

最后一句词结束，台上的杨玉环踩着鼓点下台，直接扑到了左航怀里变成了邓佳鑫。“祖宗诶，你可别蹭我一脸油彩！”左航一边嫌弃着却没撒手。

邓佳鑫这边拿胰子卸了妆直接翘了谢幕，接过在旁边候着的左航手里柔软的裘皮，披上就钻进了门口左家的小汽车。

百花亭人山人海的，推推搡搡想要落座间已经有人认出了邓佳鑫。“久仰啊！凤鸾楼的邓老板！”“邓老板给大伙唱一段！”左航在旁边推拖着，领着邓佳鑫进了二楼的包厢。

小吊梨汤第一个端上来，邓佳鑫擦了擦手等着左航给自己盛第一碗。“多点梨，枸杞我可一点不要。”邓佳鑫转着扇子吩咐左航。左航无奈地答应，然后问：“你还真拿我当小丫鬟使唤啦？”邓佳鑫不紧不慢接过小吊梨汤，慢慢点头：“小航子，上茶！”

过了二十九就该迎新年了，邓佳鑫家啥亲戚都没有和他沾边的，死皮赖脸来找左航。左航叹着气又开始吩咐府里的厨子把年夜饭弄丰富点，“吃我的喝我的，真不打算给我个名分？”邓佳鑫在旁边捏着扇子羞红了脸：“没仪式没告白的，说什么名分。”

年夜饭就两人吃，却依然丰盛。狮子头四喜丸子汆丸子一样不落，邓佳鑫在桌上狼吞虎咽吃得开心。“慢点啊，像平常不沾荤腥一样，馋死了。”“品味美食，你一粗人懂个屁。”

年夜饭过后俩人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去后院放花。一长挂鞭炮被左航点燃，几秒后发出爆破的噼里啪啦声。邓佳鑫目不转睛盯着爆炸的烟花看，火光映在他脸上。

邓佳鑫看着烟花，左航看着邓佳鑫。

鞭炮声停止，左航揽过邓佳鑫走到后院的梨树旁，从口袋里拿出一缀着点翠的戒指套在邓佳鑫指上。“跟了我这么久了，我实在等不到你答应了，我心悦你，你一直知道的。”邓佳鑫呆呆看着戒指，回过神来一下啃他嘴上。

“小兔崽子，这种事儿还抢先。”随后拿出兜里早买好的翡翠戒指套左航指上。

岁月的流逝中，我与我爱人将厮守，定情。那一天，我烙在心里，不可忘却的，我称之为刻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