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北鸣青野
“他漂亮得像是一颗红珍珠。”
🚫左航视角
01
我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玻璃盒子,里面是一颗红珍珠。珍珠温润的圆曲面泛着红色的光泽,温柔朦胧,让我想起了邓佳鑫。
高中的时候是美术生,作为班里为数不多的男生,我和邓佳鑫走的很近。邓佳鑫是这个班我第一个认识的人,我刚从普通班转到艺考班时,是他带领我熟识了一切。
关于我从普通班调走的原因有很多,有的传言说是因为艺考班女生多,有的人则信誓旦旦说我一定是同性恋,因为同性恋才会这么娘的学美术。对于这些言论我嗤之以鼻,但不代表艺考班的人就能这么接受我。在那个男女偏见极刻板,性别对立极严重的年代,我和邓佳鑫这种学美术的男生算是异类。
我常常问他为什么来学美术,他笑笑但是不说话。天台的落日染红了水泥的墙,他没直视我,看着远处的被风吹得摇曳的杨树林。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时,他像是感慨一般说:“是为了一个人,虽然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橙黄色的日光穿透剪影,他的瞳孔泛着浅淡的棕。
02
不同于其他男生棱角分明的长相,邓佳鑫的五官精致柔和,尤其是他那双眼睛。
在画室练速写时他就坐在我的斜前方,不知道多少次我情不自禁悄悄看他。他的睫毛特别长,忽闪忽闪让人想到美好的蝴蝶。
他的美术天赋极高,老师每次都给他的作品最高分。每次看到老师请让他把他的画挂上墙我都自豪,因为他在我的注视下完成每一幅画,我看着他的指尖翻飞,我目睹他造出他的缪斯的全过程。
孰黑孰白,孰轻孰重。这是我来了这以后经常思考的问题。周围的人说我大逆不道,放着好好的文化课不学反而来学前途不符合他们期待的美术。
“孰是孰非呢?”又是在天台上,又是落日经过天台的傍晚。“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真正的是非?”邓佳鑫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回答我。
我的思想很局限,而且在我仅有的认知里,我总是觉得大众的才是对的。前两天隔壁学校有一个同性恋被校园霸凌到退学了,我听了以后嘴张了又张,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在说他咎由自取。
“不就是怪胎吗?”“就是,退学有什么的。”“同性恋就该死。”我听他们这样说话特别难受。但还是点头附和他们。
我没注意,远处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映着的人影是我。
强颜欢笑的我。
03
我现在觉得邓佳鑫没有我以前想象的这么温文尔雅。
我亲眼看到他从天台深灰色的地面拿鞋尖掐灭刚从嘴里拿出的烟。
不止。
其实也不止因为这些,因为邓佳鑫本人比看上去有刺的多。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那段时间邓佳鑫迅速带我熟悉了环境,我跟他自然而然什么事情都在一起。
“你要不要来一根?”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过来,本来躲在暗处偷看他的我被发现了。
他第一次当着我的面抽烟。
青灰色的烟雾在空中弥漫开来,烟草被打火机点燃,散发出有点呛人的味道。我突然很想知道他到底为谁来到这里。
于是我这么问了。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以为他是为我而来。“不告诉你。”他说。
烟雾缭绕中,他本来就好看的脸显得特别漂亮。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看着我。我甚至有点想吻他。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在脑海里呸呸呸,抬头时看到邓佳鑫含情的眼睛。
他美得让人模糊了他的性别,又或许,我从来就不排斥爱上他的性别。
04
我不太想看见他了,因为奇怪的想法无时无刻不在侵占我的脑海。我看他,我看他画素描时打调子快出残影的手,我看他在烟草的香气中缓缓抬起脖颈,然后我真的想吻他。
“我能吻你吗?”“也许。”
我鬼使神差爱的问,却得到了允许。他的口腔里还残留着有点醇香的烟味,我感受着他柔软的唇。
从那以后,我是真的开始躲着他了。我惧怕,我惧怕流言蜚语,我惧怕我真的喜欢上他。
他也不来找我了,总是在远处望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毕业。
05
毕业典礼很无聊,我的整个高中时代除了邓佳鑫根本就没有来往的人,我有点舍不得他。
我看见他带着博士帽坐在操场上,于是我走过去。我还准备了毕业礼物呢,那是一串红珍珠串成的手串。
他好像预见了我的到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我坐,我把礼物递给他,看着他戴在自己的手腕上。淡淡的红色显得邓佳鑫的皮肤更加白皙,礼物选对了。
相顾无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低着头看着蚂蚁搬家的时候,他递给我一个盒子。
“回家再看,”他已经起身了,“快滚。”
06
盒子里是一个非常塑料非常廉价的戒指。
想起来了。
全他妈想起来了。
07
小时候玩耍的公园里,两个小孩玩得不亦乐乎。这时候小男孩对着另一个长得漂亮的小男孩说我要娶你,那个漂亮的小男孩接过他手里的戒指。
“我要学美术!我长大一定要考上附中的艺考班。”稚嫩的声音坚定。
只是我忘了,因为那个漂亮的小男孩长大后变得更漂亮了。
08
故事应该重新书写,但我们都无力再写了。
09
当时我给邓佳鑫串手链的时候悄悄留了一颗红珍珠,因为我觉得他漂亮的像是一颗红珍珠。
10
“又在忙叨什么呢?叫你这么多遍都没听见。”妻子叉着腰朝我走来。“我来了。”
那是一段不可言说的时光,是一段烂尾的诗,我称此性别朦胧期,来缅怀我跌跌撞撞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