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 偶然

醒来的时候，林正大大吃一惊，自己对面原来是没有人的，不知何时对面出现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性。

环顾四周，坐火车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有的乘客已经选择横躺在自己的座位上了，火车上的空位特别多。

不知道自己睡了几个小时，连何时入睡的都不太清楚，只记得是在到某一站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已经黑了，外面的雪依旧在下着，火车里亮起了灯光。

应该是睡的时间刚刚好的缘故，林正大并没有像今天早上睡醒时那样头晕脑胀，反而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要说这爽朗的精神状态，也要得益于刚刚醒来对面就出现了一位令人眼前一亮的女人。她身穿一件白色的长羽绒服，里面是一套灰色的卫衣卫裤，长长的粉色指甲光彩闪耀，十分吸睛。

女人看起来十分年轻，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画了淡妆，但说来也怪，明明是十分漂亮的女人，但林正大偷瞄了她好几次，愣是对她的相貌没有留下一点印象。比起她的相貌，让林正大印象深刻的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初闻清新甜美，再嗅却不是刚刚的味道，好像原来的味道中多了一丝新的香味，这种香味只会让你顺利地吸入，而呼出的气确不一定能一气呵成，如果刺激到了鼻子，即使是闻到香气，打喷嚏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女人在看手机，似乎是在刷视频，看得极其专注，带着耳机，对外界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于是林正大由最初的偷瞄一眼，到短时间注视，再到肆无忌惮地凝视。

这时女人突然抬起头，与林正大的目光交汇，林正大迅速将头瞥了过去，女人却露出了一抹笑容。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两人的角色竟然发生了互换，对面的女人开始细细打量着林正大，并在手机上点着什么。

紧接着，女人摘下了耳机，并将手机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小桌板上，手机上，是一张二维码。

女人将手机放到小桌板上的动作，吸引了林正大，她的手十分白嫩，而手从手机离开回到原来的位置的一系列动作，更是令林正大着迷，五根芊芊玉指就像是玉兰花绽放的倒放一般，由张开到收拢，如果先见识到了花开的美丽，再去观赏含苞未放的花骨朵，是不是会更加清楚这美的诞生过程呢，这样一来，美丽是不是就可以得以复制了呢。

林正大见此情景，脑子里闪过了许多想法：这女人究竟要做什么？思考转瞬即逝，手率先做出了反应。

对方即刻同意了，林正大点开女人的微信，才终于明白过来。婧涵——精品二手车，女人原来是一名二手车的销售。可是现在的销售都是这样卖车的吗？上来什么都不说直接就要加微信，然后做什么呢？向我推销吗？总不能因为我看了她几眼就要买他的车吧？心中满是疑惑的林正大再次看向对面，但对方却不说话，反而示意他看手机。

原来是要用手机交流啊，一个销售竟然这么社恐，明明人就在对面，却要用手机交谈。林正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好，我是刘婧涵。”

“你好，我是林正大。”

“林正大？真是个响亮的名字，可是你为什么做事一点也不正大光明呢？”（讥笑脸）

林正大瞬间红了脸，感觉就连耳根都火辣辣的。羞愧到了极点。弄了半天原来只是想嘲笑我，但自己确实理亏，又不能说什么。林正大如是想到。他用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于是又缓缓移动目光，试图从刘婧涵的脸上捕捉到破局的有效信息。

可是事与愿违，尽管林正大已经很小心地转移视线了，却还是再一次和对面的她四目相对。

刘婧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正大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违和感，像是在他身上有着两种不同的氛围在碰撞一般。

“没办法，你就是这么吸引人的目光。”

“我知道（不好意思状）是不是有点厚脸皮（偷看）”

刘婧涵打完字后又露出了一抹微笑，这次，林正大好像多少可以记得一点她的笑容和样貌了。

原来是这样啊。林正大恍然大悟，比起懵懂无知的少女美而不自知，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完全知晓自己的美的，并且还乐于利用自己的美吸引他人，以获得自我满足的成就感。

难道说她在被陌生男人痴痴地望着的时候，心里想的首先不是害怕而是高兴吗？林正大想起了他研究过的一部作品，川端康成的《湖》，那里的女主人公也是这样，每次出门前都尽心打扮，把每次出行都当做一次华丽的走秀，男人们炽热的目光就是对她最大的褒奖，但…他不愿继续往下想，这样下去岂不是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了吗。况且眼前这个女人的穿着打扮非常普通，看起来没有要刻意吸引男人目光的意图。林正大更疑惑了。

“你今年多大了？看起来真邋遢，你实际年龄不大吧。”刘婧涵打趣道。

“三十了，你呢？”

“那我可不告诉你。”

两人依旧在手机上交谈着。

林正大通过翻看对方的朋友圈，知道了一个事实：刘婧涵正是与她自己对抗的产物，是伪装的高手。

和大多数女销售一样，刘婧涵直播卖车时的着装也极其性感，可能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从事这份工作的缘故，所以平时私服选择了如此简单而随性的款式。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不是她不想吸引男人的目光，而是平时工作中已经吸引了太多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乃至言语的挑逗了吧，在心里觉得自卑的话，在自己的私生活中就会选择和工作时截然相反的状态，不穿性感暴露的衣服，不画销魂的妆容，以此来麻痹自己，来暂时忘记自己的工作。林正大见过那种卖车的直播间，基本每一个都是美女主播讲解车况，而直播间的弹幕上，关于车的问题的弹幕却是少之又少，反而大多数都是对女主播的挑逗与低俗的话语，而林正大也找到了之前觉得有违和感的原因，刘婧涵的年龄应该和普通大学生相仿，但精神状态却成熟了不止十岁，那种刻入骨子里的女人味，举手投足间无意识的媚态，与她极其年轻的外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她本来是个年轻的人，却在尽力掩饰自己精神上成熟的一面，而许多上了岁数的女人则是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外表看起来更年轻，但却不对自己的精神加以修饰。真是讽刺。

“你要去哪啊？”刘婧涵第一次出声询问。

声音像银铃一样清脆，令人惬意舒适。林正大觉得似乎有一阵春风从耳边拂过。

“嗯……我要是说我没有目的地你信吗？”

林正大刚刚说完就后悔了，自己是个不会撒谎的人，特别是这种没有事先准备的场合，这样的反问一定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在搭讪。

“是吗…”刘婧涵并没有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望向了火车窗外。随之露出雪白的侧颈，细嫩的肌肤吹弹可破，让林正大不禁想入非非。

知晓了自己的美的女人，就好像是一名大将得到了称手的兵器一般，随便一个举动，都能轻而易举地吸引男人的目光，并考验着男人的胆量。

刘婧涵将头转了回来，对着林正大说：“那不如和我一起去泡温泉吧，正好我一个人出来，缺一个保镖。”

看着对面的刘婧涵带着坏笑的表情，林正大也抛弃了思考，这种说法并不准确，他还是略微地思考了一下，在迅速地排除了一些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之后，应允道：“可以，别看我这么瘦弱，但力气还是挺大的，只要追你的不是警察，我是有信心保护好你的。”

用更进一步的试探回应试探，这究竟是因为变成了成年人才会这样，还是因为她们在半小时前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呢。

在随后的交谈中，林正大和对面的刘婧涵聊了很多，工作、生活、兴趣爱好，并得知了刘婧涵的目的地，宜平市，一个普普通通的北方小城。

就算说是要去泡温泉，宜平也是毫无名气，然而据刘婧涵所说，这次他们要去的这个温泉，是一家只接受预约的日式温泉旅店。

说起温泉旅店，林正大可是深有了解，所以在听刘婧涵说这是一家正宗的日式温泉旅店的时候，心里生出一丝不屑，可能这就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吧。

受到川端康成的《雪国》的影响，林正大对冬季的温泉充满了向往，他到日本留学之后，第一个假期就去了他梦想中的地方——新潟。

作为日本著名的温泉之乡，也是川端康成《雪国》的取材地点，林正大对这片土地有着近乎于偏执的热爱。他把去新潟的旅行当作一次朝圣之旅，试图亲身还原书中所描写的一切场景，可惜他失败了。并没有和原著一摸一样的旅店，更没有像驹子一样美丽的艺妓，虽然尽可能地保持原汁原味，但现在的温泉比起书中的描写还是多了许多现代的气息，这让林正大感到有些许失望。话虽如此，泡温泉的过程还是十分惬意的。

回忆涌上心头，望着面前的刘婧涵，林正大心里生出了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不知不觉间，他们的位置关系已经由原来的对面变成了现在的相邻而坐，起因是刘婧涵要给林正大看温泉旅店的照片，她并没有发照片，而是要求林正大坐到她的旁边来看。

林正大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无赖。坐到刘婧涵旁边之后，明明自己另一边的位置根本就没有人，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紧紧地靠住刘婧涵坐着。林正大也在交谈中逐渐试探着两人身体接触的尺度，从鞋子和鞋子之间看似不轻易的碰撞，到膝盖与膝盖之间距离的逐渐缩短，再到肩膀的慢慢依靠，先是碰到一点点，渐渐地，林正大也能感觉到，对方并不讨厌这样，于是他们依靠彼此地愈发紧密，虽然隔着衣物，但林正大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体温，不知为何，衣服下的皮肤的柔软触感，似乎也模模糊糊地感觉得到。在陌生人看来，他们俩仿佛是同行的好友，抑或是情侣。毫无疑问，林正大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艳遇，虽然这个女人的面容还未完全记住，但林正大确实垂涎刘婧涵的身体，尽管穿着宽松的卫衣卫裤，但里面的好身材似乎已经可以窥见，男人的目光似乎自带透视功能，总能通过丰富的想象补齐看不见的所有地方。

面对自认为比自己卑贱的女人，林正大的腰板似乎更直了些。

火车到站时，林正大自告奋勇地帮刘婧涵拿行李，而对方也笑着接受着了，随即直接转过头去径直先走，伴随着刘婧涵甩动头发转身的动作，又一次，那种令人鼻腔颤抖，令人断断续续才能呼出的甘美香气，闯入了林正大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