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

高考前最后一场春雨淅淅沥沥敲着窗。初影从模拟卷里抬头，看见季子攸站在走廊尽头，正往她的储物柜缝里塞什么东西。

她撑着伞悄悄走近，发现是裹在防水袋里的牛皮信封。抽出来竟是用桂花标本压成的倒计时日历——最后一天贴着两人在桂花树下的合照，照片边缘用钢笔细细描着：「等最后一片花瓣落下，我们一起走出春天。」

“偷看的人要罚买全年奶茶。”

初影闻声转头，伞沿扬起的水珠溅湿了季子攸的校服衣角。他举着同样的牛皮纸袋轻笑：“但如果是你...罚你明天陪我吃早餐。”

高考当天，初影在考场座位摸到黏在桌角的透明贴纸。压平的桂花拼成“静”字，背面是季子攸龙飞凤舞的铅笔字：「别慌，我就在隔壁，写完抬头看窗外。」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响，初影冲出考场时，看见季子攸抱着装满桂花的玻璃罐站在盛夏的烈日下。罐身上贴满写着数学公式的便利贴，最显眼的那张却画着歪歪扭拙的小草莓。

“奶奶煮了桂花圆子冰，”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说要是考砸了...就告诉你是我复习时总偷看你。”

初影笑着把准考证塞进他汗湿的掌心。蝉鸣震落老桂花树的第一批新蕊，那些藏在试卷角落的桂花标本，终于不必再等待下一个春天。

毕业典礼那天，初影在礼堂座位摸到硬物——透明试管里装着用桂花蜜封存的金色花瓣，标签印着经纬度坐标：「北纬32°02'，东经118°46'」。

她随着人流走到老桂花树下时，季子攸正低头调试手机导航。夏风拂过他白衬衫衣领，别着那枚“影”字书签的银色扣针微微发亮。

“奶奶说南京的桂花十月开得最好，”他递来两张浸着桂花香的火车票，“但我想...或许可以提前去看看。”

初影接过车票时触到他掌心薄汗。票根背面用荧光笔写着小小一行字：「要一起走过七十二个有桂花飘香的车站吗？」

黄昏时分，两人并排坐在堆满毕业纪念册的长椅上。季子攸忽然从书包里掏出裹着油纸的桂花糕，奶油裱花歪歪扭扭拼成“不止”两个字。

“其实准备了演讲词，”他掰开糕点时声音发颤，“但看见你走过来就全忘了...”

初影咬了一口忽然笑起来，奶油沾在嘴角像偷蜜的雀。她从裙袋掏出那支桂花试管，轻轻系在他衬衫第二颗纽扣上：

“那就等十月，你站在南京的桂花树下再说。”

——

十月金陵，桂香如潮。初影沿着灵谷寺的石阶往上走，每步都踏碎一地碎金。手机忽然震动，收到一张照片：季子攸举着桂花糕站在流金溢彩的树下，背景牌匾写着「紫峰大厦·观景台」。

她气鼓鼓拨通电话：“说好的一起看第一朵桂花呢？”

听筒里传来窸窣声响，忽然有温热的呼吸贴近耳畔：“回头。”

初影转身撞进满捧桂花里。季子攸白衬衫沾着糖霜，纽扣上那支试管随呼吸轻轻摇晃：“南京的桂花...比奶奶描述的还要香。”

他忽然单膝蹲下，从帆布鞋底揭下粘满桂花的火车票根——日期竟改签提前了整整两周。

夜色中的秦淮河倒映万家灯火。初影咬着豆沙桂花汤圆时，发现季子攸正用糖浆在瓷勺柄描画。凑近才看清是缩小版的校园地图，终点标着崭新的坐标：

「北纬32°04'，东经118°47'，初影咬到第七颗桂花的位置。」

河灯顺流而下时，他忽然往她手心放了枚温热的硬币：“奶奶说在江南，用桂花许愿最灵验。”

初影闭眼抛出硬币，听见少年在耳边轻声笑：“我许的是...”

剩下的话被揉碎在秦淮河的晚风里，唯有千年桂树抖落新蕊，悄悄覆满两人交握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