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穆婉进门已四月有余,我与她却还从未见过,有关于婉姨娘的种种自然都是雨阶她们听小厮丫鬟们私下议论再来转述与我的。因此,此刻我带着四个丫头看起来气势汹汹地直奔清泉阁而去,也着实让路上忙不迭向我行礼的小厮丫鬟们惊讶了一番。我瞥了眼他们脸上隐隐的好奇兴奋之色,想着宁且淮回来听说这事后会不会怒不可遏。不过也好,我冷冷的想,我倒还从未看过他发怒的样子。
走到至泉阁门前,迎面一个小丫鬟正端着水盆出来,看到我就跟看到鬼一样,惊得手中的盆子都砸在雪地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阿笑立即拉着我后退几步才没被打翻水溅一身。我心有余悸地捂了捂胸口,那个小丫鬟立刻脸色煞白的跪倒在地:“夫人……奴婢不是有意的,夫人恕罪!”
我清了清嗓子,“起来吧,以后切不可如此莽撞。”
那丫头还在忙不迭地磕头道谢,我打量着这院子,问她:“婉姨娘可在里面?”
小丫鬟头如捣蒜,连声应道:“在在在,婉姨娘在屋里。”
我绕过她,带着阿笑她们走进去,远远看到两个站在门口的丫头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响动,身影在帘后一闪而过。雪还在纷纷乱乱地落着,阿笑替我打着伞,露在外头的肩膀一侧已经落了一层雪。我说:“阿笑,把伞合了吧。”
阿笑便合了伞,我紧了紧斗篷,云绮走上前来在我另一旁搀着。刚走到台阶下,帘子就被打起,几个丫头簇拥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走出来,急忙向我行礼:“夫人。”
我停下脚步,心道,这就是穆婉了吧。
女子见我迟迟不动,抬起头来:“夫人里面请吧,外头冷,仔细冻着呢。”
我拾级而上:“婉姨娘请起吧。”
女子温声道:“是。”随即起身,亲自为我打帘,低头轻声道:“夫人请。”
我带着阿笑她们走进屋去,打眼就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画。寥寥几笔勾勒出几座山峰,隐隐绰绰地藏在白云后,山涧有溪水潺潺流过,蜿蜒不至尽头。画上没有落款,但我知道这一定是宁且淮的手笔。京城的锦瑟阁中就挂着他的一幅笔墨,我还曾费尽心思地想花重金买下它,他的笔墨我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屋里头炭火烧得很旺,云绮服侍我解下斗篷,我走上前去坐下,穆婉随后上前来,突然跪下,她身后几个丫头也忙不迭地跟着跪倒在地。她恭敬道:“穆婉进门四月之久却从未去拜见过夫人,穆婉向夫人请罪,请夫人宽谅。”语毕便毫不犹豫地向我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我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倒算不得倾城容颜,但却像是从一幅画上走出来的人一般清丽,让人看着便觉得赏心悦目,只是可惜这佳人面色太过苍白,倒叫人怜惜的紧。
我不紧不慢地等她将礼数都做周全了,方道:“无妨。听闻姨娘身体一直抱恙,养好身子才是要紧。”顿了顿,“姨娘起来坐吧。”
穆婉低声应是,起身吩咐小丫头上茶,随后在一旁坐下来。
我想了想,开口道:“今日匆匆而来的确是有桩事要叨扰姨娘。我这个人性子直,最不会拐弯抹角,就直说了罢。”
穆婉像是已经明白了几分,神色微微肃穆:“夫人言重了。若有什么事,夫人尽管吩咐。”
我说:“不知姨娘这里可有一个叫做竹青的丫头?”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站在穆婉身后为首的一个丫鬟立即瑟缩了一下,心里顿时有了底。果然,穆婉点头应道:“是我这里的丫头。”转过头去吩咐,“竹青,过来拜见夫人。”
竹青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站出来跪下:“竹青见过夫人。”
我打量着她,不紧不慢道:“既然人在这里就好。”她伏着身子,双手紧紧地攥起来,我揭开茶杯盖撇了撇茶叶,清脆的碰撞声又惊得她浑身一颤。
我说:“雪梅,你再来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姨娘听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