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如同失控的泉涌，迅速染红了他月白色的锦袍，那刺目的红，在明亮的灯火下妖异得令人窒息。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顾景行。
剧痛让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角瞬间布满冷汗，嘴唇也失去了所有血色。
可他的眼神，却依旧是那种奇异的平静，甚至……在那平静的深处，
顾景行仿佛看到了一丝释然？一丝……如愿以偿？
他看着他，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近乎温柔的笑。
随即，他眼中的光亮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熄灭。
挺拔的身躯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轰然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世界，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顾景行粗重的喘息，和他脸上手上那温热的、不断冷却的鲜血。
……
路“娘娘？娘娘？该起了，陛下今儿一早派人传话，说晚些时候要过来用午膳呢。”
宫女温软的声音隔着纱帐传来，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浓雾，终于将顾景行从那片猩红的梦魇沼泽里勉强拉了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胸口那无形的伤口又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痛得他几乎蜷缩起来。
又一夜过去了。
他坐起身，任由宫女们伺候着梳洗更衣。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依旧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只是眼下的乌青浓得连最上等的宫粉都难以完全遮盖，眼神深处是抹不去的惊惶与枯槁。
坐到妆台前，铜镜被擦得光可鉴人。
大宫女兰心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支华丽沉重的金凤步摇，正要往他发髻上簪去。
顾景行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光洁的镜面。
嗡——
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窜上头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镜子里，他的身后！
不再是熟悉的、挂着华美宫帐的墙壁！
在那片模糊的、如同水波晃动的背景里，赫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道他死都无法忘记的身影！
月白色的锦袍，被大片大片暗沉发黑的血迹浸透，狰狞地粘附在身上。
胸口处，那个被金簪贯穿的破洞，血肉模糊，黑红的血渍凝结成块，仿佛一只永不闭合的、充满怨毒的眼睛！再往上……是那张脸。
燕迟的脸！
脸色是死人才有的青灰，嘴唇是乌紫的。
唯独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睁得极大，眼白部分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却空洞漆黑，正直勾勾地、死死地、穿透镜面，钉在他的后背上！
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不甘和……冰冷的质问！
顾景行“啊——！！！”
顾景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整个人如同被滚油泼中，猛地从绣墩上弹跳起来！
巨大的力量带倒了沉重的紫檀木妆台。
妆奁盒、胭脂水粉、珠钗玉簪……稀里哗啦摔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路“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兰心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想要搀扶。
顾景行却像疯了一样，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眼神涣散，嘴里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顾景行 “是他！是他！他来了！他来找我了！血……好多血……别看我！别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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