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近来朝中官员的日子不甚好过,陛下脾气愈发暴躁,时常为了一点小事申斥官员,仿佛有什么郁气难解,拿他们撒气,又不敢反驳,只能暗自小心,不敢出一点错,生怕触怒陛下。
皇帝寝殿,谨宣跪在床前为陛下奉茶,口中轻劝告。
谨宣陛下,斯人已逝,既然已经决定放下,何必又要自苦,宣妃娘娘永远都只会是宣妃娘娘,您这样,让朝廷如何心安,天下如何心安,老臣求您爱惜身体,北离万民还等着您治理呢。
明德帝饮尽杯中养神的茶汤,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明德帝朕也知道,只是终究是意难平。唉,去将暗河的人叫回来吧?
谨宣啊,陛下?
明德帝捂着头,揉着眉心。
明德帝朕一时激愤,失了分寸,洛青阳当日与朕定约,一剑之后,再不相干,他是个守诺之人,言出必行,朕坐拥天下,难道还不如他吗。
谨宣那寒水寺?
明德帝想起往事,故人,如今都去了,心中泛起丝丝愧悔。
明德帝唉,天意,终是强求不得,罢了。
谨宣正中下怀,连忙应是。
宣泰宫,萧羽也得知了消息,暗忖果然是父皇身边第一信任的内监,比他们这些儿子还要信任。
萦绕心头的大事解决了,下面又该如何呢,要是自己能在死一次,是不是又能回到当日清醒的侍候,萧羽想着,觉得不妨一试,只是现在已经与梦中不一样了,该如何呢,对了,若是自己能在梦中几年后同样的时辰死去,现下的一切是不是又可以成为一场迷梦,然后从新来过。
不怪他这么想,因为那个梦太真实,以前当成预知梦,现在又有点觉得可能是前世之事,自己重活一次,逆改天命。萧羽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既如此,便试一试。想着想着,忍不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失去意识前,他有些奇怪,最近怎么总是突然昏睡,一定要找个名医看看,他一定要活到那个时候是,随即失去了意识。
深夜,太医、侍女长,宫监掌事在主殿窗外向殿内张望,那宫女正是红云,宫监掌事却不是小齐,乃是一个高大的中年宫监,看着颇有几分威严,太医是个小老头,花白须发,正被他用力揪着,仿佛十分苦恼。
红云太医,到底如何,殿下这是怎么了?
说完又转向那中年宫监。
红云殿下一向好好地睡在偏殿,且不准人进殿侍候,我当值夜时不时在殿外查看几次,今日却见偏殿门开着,殿下不在,主殿却亮起了灯,以为是殿下睡不着,往主殿悼念宣妃娘娘,谁知却看见、看见殿下他,他坐在妆镜前梳头,见我进去,还让我过去给他梳妆,那声音与宣妃娘娘有七分相似,我吓得软了脚,这才将您和太医唤来,胡掌事,您看怎么办,这情形,可怎么上报呀?
那胡掌事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对那太医道:“你说殿下是思母过度,才会这般行为,模仿宣妃娘娘,不是中了邪祟。”
那太医道:“看着像,殿下不久前受了重伤,伤及经脉肺腑,导致血逆上脑,神志昏乱也是有的,再加上为宣妃娘娘薨逝伤怀,这才将自己想象成宣妃娘娘,不自觉的模仿宣妃娘娘的日常行为,俗称,诶,失魂症。”
红云:“那怎么办,要去唤醒殿下吗?”
“不可不可,”那太医忙摆手道,“失魂症发作之人,最忌讳突然唤醒他,不然轻则痴傻重则中风殒命。不可不可。”
胡掌事道:“那现在做什么?”
老太医揪着胡子道:“为今之计,首先不要让生人进去惊扰殿下,只让殿下平素熟识的人近身服侍,且要顺着他说话,殿下说什么便说什么,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待他自行清醒今晚便可无碍。”
胡掌事抓住太医话中隐意,“今晚无碍,你是说这失魂症殿下以后还会发作。”
太医叹道:“我也不敢就此确定是失魂症,只是看着像,也不就说是,现下宫门落锁,还得明日多名太医同诊才好。”
胡掌事亦是无法,只得吩咐红云道:“方才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殿下唤你梳妆,你便去,只顺着殿下的话头,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可违逆,若有什么不测,我拿你是问。”
红云忙低头称是,自进殿去。
胡掌事又对太医道,明日一早,你同我一起往大监处禀报,那太医知道这胡内监背靠大监,也不敢怪他无理,只诺诺称是。
谁知临近清晨,七殿下又卸了钗发,躺在主殿床榻上睡着了,红云在一旁守着。胡掌事领着太医往大监处去,层层上传,直到皇帝耳中。
明德帝惊异,便往景泰宫中来,萧羽仍在沉睡,谨宣会意,上前轻轻推动萧羽。
谨宣七殿下,七殿下,醒来,七殿下。
萧羽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见床前围了一堆人,父皇也在,忙忙爬起身来叩拜,“父皇。”
明德帝听得这声父皇,便知道他这会儿应该是清醒的,沉吟道:“罢了,你身上有伤,躺着吧,太医。”
跟随而来的几位太医均是御医院中的翘楚,依次上前查看过后,站在皇帝身后不语。
明德帝好了,你歇着吧,宫人们用心侍候。
众人又回转皇帝宫中,太医们商议一阵,才向皇帝禀报。
“陛下,殿下经脉肺腑受伤严重,本就修复不易,现有开始出现心脉逆乱,以致血逆上头,所以几月来常有昏睡之证,又因伤心过度,肝气郁结,气血虚弱,以致啊这个”
明德帝行了,就告诉朕是什么病症,如何医治?
太医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哪位年纪最大的太医回道:“确实像失魂症。”
明德帝如何医治?
明德帝皱眉。
太医们个个面露难色,最后还是哪位最老的太医回答“陛下,失魂之症尚未医书记载治愈之法,只是一些安神顺气的汤药,加上针灸,减轻病症,不至于唉,脑痹发作,危及性命,平素发作时尽量顺着病人心意,不予激惹,倒也还可平稳。”
明德帝闭目,脸色变幻不定,这几个都是太医院中医术最高的,说的当时事实,自己这个儿子,怎么总是这么麻烦。
太医们不敢多言,静静立着,谨宣摆摆手,示意太医们都出去,自己也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谨宣七皇子的病情关乎皇家尊严,不得外传,你们几个以后轮流去景泰宫诊治,务必要照看好七皇子安危。
谨宣大监发话,太医们还能如何,好在大监没有说一定要让他们治好,还算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