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檀香袅袅,笔尖沙沙。姜小梧凝神静气,誊抄着《金刚经》。皇后苏引梦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她腰间宫绦下那枚若隐若现的白色坠饰牵引。
“姜掌司的字,”苏引梦放下茶盏,声音温婉,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探寻,“笔力遒劲,很有风骨。是临过哪位大家的帖子?”
姜小梧笔下微顿,恭敬答道:“回娘娘,奴婢幼时随养父习字,临的是前朝柳公权的《玄秘塔碑》。养父曾说,柳体骨力挺拔,结构谨严,最是适宜打根基。”
“柳体……”苏引梦微微颔首,目光却未离开那处,“你养父,倒是个懂行的。能教出你这般沉稳的心性,想必也是位温润君子。”她话锋轻转,语气愈发温和,“本宫瞧着你腰间这枚坠饰,玉色温润,样式古朴,别有一番意趣。可是家中长辈所赐?”
姜小梧心头一沉,强自稳住心绪,放下笔,微微侧身让玉佩清晰展露,垂首道:“娘娘谬赞。此物……是奴婢养父在奴婢幼时所赠。他曾说,收养奴婢那日,此物便在我襁褓之中,是他唯一能为奴婢留存的一份故物念想。并非什么贵重东西,只……承载着养父的慈心。”
“哦?”苏引梦的声音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急促,身体下意识前倾,目光紧锁那玉佩,“襁褓之中的……故物?姜掌司,”她伸出手,语气透着一丝急迫却强自压抑的平静,“能否取与本宫一观?”
姜小梧心中警铃大作,指尖微蜷,正思忖如何措辞婉拒——
“皇后娘娘!您快看看,沁兰新得的这串东珠链子可美?”珠帘哗然作响,二公主萧沁兰一身桃红娇艳如火,伴着清脆张扬的笑语与环佩叮当闯了进来。她身后,紧跟着妆容精致身着锦裙的江洄。
两人满面笑容踏入殿中,却在看见端坐于皇后身侧执笔书写的姜小梧时,笑意瞬间冻在脸上。
萧沁兰眼中厌恶与嫉妒毫不掩饰地闪过,甚至忽略了皇后微蹙的眉头,张口便带刺:“母后!这等粗使活儿,怎能让个女官坐在此处做?没得碍了母后的眼!”她轻蔑地瞥着姜小梧身上的靛青官服,“女儿瞧着,还是那些低眉顺眼的小宫女使唤起来省心!”
江洄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在姜小梧身上。那身代表六品尚饰的靛青官服已是刺目,而当姜小梧闻声微微侧首,凤仪宫明亮的灯光勾勒出她沉静的侧颜时——竟与江洄记忆中主母苏葶玉年轻时的画像,有了五六分神似!尤其是那份眉眼间的沉静!
一股夹杂着恐慌的剧烈嫉恨瞬间攥紧江洄的心!她死死攥紧袖内手指,指甲深陷掌心,脸上却瞬间挂上温婉柔顺,屈膝行礼:“臣女江洄,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二公主殿下。臣女未能劝阻公主欢悦之心,扰了娘娘清修,实在罪过。”礼毕,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姜小梧腰间晃动的白色玉佩,心中疑云翻滚:那玉质……绝非寻常!
苏引梦看着无理闯入的女儿和心机深藏的江洄,脸上仅有的温和彻底散去,显出疲惫与不悦:“链子本宫看到了,成色不错。只是,”她声音转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本宫正需静心。你们——退下吧。”
萧沁兰张口欲辩:“母后……”却被江洄暗中用力一拉衣袖。江洄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皇后神色已冷。
萧沁兰只得悻悻噘嘴:“是……儿臣告退。”临出门前,她狠狠剜了姜小梧一眼。
江洄再次优雅行礼:“臣女告退。”转身之际,目光在姜小梧的脸庞和玉佩上深深一掠,忌惮与冰冷的算计在她眼底疯狂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