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说来有趣,那日我感慨对救命恩人无以为报的时候,没想到她离我那么近。
也许是好奇心驱使,我竟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昨夜分道扬镳的胡同口。
倒不是刻意要去找她,只是此时此刻,她就在那胡同的另一头,被一群乞讨的孩子围着,也不知道蹲在地上正在做什么,吵得很。
我没忍住这该死的好奇心,走上前看了一下,她竟然在救一条狗。
那狗瘦得可怜,后腿到肚子上的伤口,早已溃烂爬满了蛆虫,她也不觉得恶心,俯下身清理起了伤口。
我皱着眉看她一脸严肃地处理着这狗,一点点地挑去那坏死的肉,又一点点擦上药,然后包上。
她终于注意到我了,见我厌恶的表情,她讥讽起我来。
“你还嫌弃这狗?那夜你的模样和这狗,相差无几。”
我看着狗身上包的白布,和自己胸口包上的白布,走势与打得结都是一致的,哑然失笑。
“你身上的绷带几天了?怎么跟这狗似的,开始发臭了。”
她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这几日除了喝酒,完全没想起来。
“来都来了,上去我给你换了。”
她收拾着药箱,便要走进一旁的客栈里。
“怎么?怕我下毒杀你?”
即便是在嘲讽我,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还挺好看的,两个梨涡浅浅的,眉眼弯弯,皮肤白净。
也许是胸口的伤隐约发痛发痒,我又一次鬼使神差跟着她上了楼。
她的屋子里很干净,除了些瓶瓶罐罐的药,几乎没别的东西,屋里有股淡淡的草药味,闻起来很舒服。
她熟练地剪开我身上的绷带,见我看她上药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昨夜你帮我,就当报答了。我是郎中,白天救人。”
“晚上杀人?”
我笑着问她,她没回答我,只是抿嘴笑了起来,低头给我上药。
“我们应该是两清了。”
换完了药,她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随口敷衍了我一句。
“那请郎中贵姓?”
“付。”
她可真是惜字如金,连自己的名都不愿多说半字。
“付郎中。你都不问问我这位病人的名字?”
“你不是叫霜寒吗。”
我沉默了几秒,权当是默认了。
【4】
往后几日,我闲来无事的时候,便会去那胡同口转一下。
她白天经常会出诊,我就逮着她回来的间隙,让她给我换药。
或许因为她是女子的缘故吧,手总是很巧,换药的时候我感觉不到疼痛,药效也快得很,五六日之后,我的伤口便愈合差不多了,连绷带也不用缠了。
我便没有了再去找她的借口。
巧的是,今天那掮客又来给我活儿干了,我看了眼名单,依旧是弹劾太子的那帮人。
你杀是救国的人臣。
耳边突然响起了付郎中的那句话。
当今世道,丧乱动荡,哪里还有什么家国。
我犹豫了一秒,又接下了那份名单。
夜里,我换好衣服,只身前去。
霜寒的确是一把好剑,剑气出鞘,寒气逼人,一剑封喉。
剑尖上的血滚烫,冒起了淡淡的白雾,我用衣袖擦试着血迹,只觉得取这些文人的性命太过简单,手无缚鸡之力还想去改变这个穷途末路的国度。
正想着,刚好,胸口的伤裂开了。
第二日一早,我便又有机会去守着那位郎中换药。
这次我直接去客栈里找她,带着先前遇见的那只狗。
她打开门看见我和狗,噗哧一声笑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把狗抱过去,先给那畜生换了药。
那畜生换完了药,应该是知道她救了它,一直围着她转。
直到我敞开衣服,她才换了副冷漠的面孔。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会裂开?”
“昨天练剑,没掌握好力度。”
我从她的神色中察觉到异样,第一次对她撒谎。
她终于从冷漠的面孔中缓和,又帮我重新包了伤口,嘱咐我一周内都不要再练剑。
“这些日子你总来,药都不够了。明天别来了,我得去采药。”
她掂量着桌上的几个药瓶,抱怨了一句。
“我跟你去吧。”
可能是很久没人跟我说过这么多话,我很想和她一起去,总是会鬼使神差想跟上她。
“天亮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