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这场觉睡得不太安稳。
一会梦到原来世界，一会是小黎锦的哭嚎，一会是魔界对他展开追杀。
这时，一股冷香窜入他鼻中，眉心的褶皱渐渐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对檀木香的熟悉感让他醒来。
师尊来了？
黎锦睁开眼。
果然，床头有一道人影，敞开的窗投进朦胧月光，借此刚好让他看清这人的模样。
月色交领长袍，露出白色领口，外面加了件绣金大氅，长发半束，披在肩后。
挺直的腰身，坐着也显高挑。
黑暗中，对方静静看着他，不知坐了多久。
黎锦恍惚一阵，仿佛才认出蓝若湮，悻悻坐起身。
他摸摸鼻子。
心道，我应该没有打呼噜吧。
黎锦的窘迫浮现在脸上，诺诺叫了句：“师尊。”
谁知开口时嗓子跟锯子锯木头时的声音没两样。
对面的人蹙眉，一挥袖子，点燃蜡烛。
室内一下亮起来。
“黎锦，你的声音怎么了？”。
黎锦看着对方眼里的关切，心里淌过一股暖流。
他摇摇头，轻声道，“没事，水喝少了吧。师尊你来了多久，怎么不叫醒我？”
蓝若湮看黎锦不想说，也没多问，回答他，“没有多久，我看你睡得不舒服，正打算叫醒你，你就自己醒过来。”
哦，黎锦点点头表示知道。
但是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呢？
黎锦正打算问，对方先开口，截断他的话。
“你在这住得习惯吗？”
原来是关心他的住宿问题，明白。
老师关爱学生嘛，正常。
黎锦在心里点点头，面上却认真回答：“多谢师尊关心，在飘渺宗我不又是自己一个人，没有不习惯。”
黎锦的意思是，他有蓝若湮这样像兄长的熟人，不感觉孤单。
可是蓝若湮那边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蓝若湮双手抱胸，眼神晦暗不明，“你确实挺会交朋友，一天的功夫，就能跟其他弟子混熟。”
黎锦有些疑惑，蓝若湮这是在夸他吗？
怎么听着又不像？
黎锦斟酌着，是要说谢谢夸奖，还是说点别的什么。
最后他选择这样说，“他们排在师尊后面，师尊才是最重要的。”
“哦，为什么？”蓝若湮眼底终于有波动，缓缓开口。
黎锦眨眨眼，咧开嘴笑，“师尊，你忘了你帮过我多少忙。”
因为对他好，他十分感激。
蓝若湮沉吟，突然有点索然无味。
黎锦还一脸无辜地看着蓝若湮，已经褪去婴儿肥的脸颊，看着很好捏。
蓝若湮想着，直接上手，指腹感受细腻的触感。
“谁帮了你，你都铭记在心吗？”
黎锦有些不习惯这种触碰，脸色渐渐爬满红晕。
他垂眸，一时没开口，直到蓝若湮放开他。
刚要说话，下巴却被捏住，头仰起。
这个角度，黎锦直接感受到蓝若湮的压迫感，懵在那，连腹诽都忘记。
而且蓝若湮的脸，带来的冲击太大。
蓝若湮似笑非笑，看着他，声音低沉：“黎锦，为师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黎锦只能用眼神回应。
蓝若湮接着道，“我以为，经历过生死离别，你应该会更加爱惜自己才是。可你在海角秘境里的表现，显然不像，你是怎么想的？”
黎锦甚至觉得，对方的语气已经夹霜带雪。
没有爱惜自己？
黎锦回想，忽然有些不确定，或许自己真如他所说。
不然在秘境里，看到江皓昇遇到危险，他怎么想也不想就扑过去。
难道是剧情的作用吗？
黎锦眼睛蓦然瞪大，脸色苍白几分，连胸口都起伏明显。
因为沉浸在思绪中，他没发现，蓝若湮眼里掠过一丝不忍。
“算了，为师不想知道了。”蓝若湮语气喟叹，放开他。
黎锦随着他的动作，从惊疑中回神。
蓝若湮已经靠在床头，眼睛望着虚空，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黎锦直觉对方心情欠佳，不甘心被搁在一旁，忙凑过去，决定随便找个理由应付一下。
“师尊，当时情况紧急。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蓝若湮觑他一眼，眼底浮现不赞同。
黎锦差点以为要挨训，但却没有，蓝若湮的语气还算平静。。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不是让你去逞能的。等你有实力，才能真正解救别人……”
蓝若湮一顿，看他一眼接着道：
“海角秘境里不少妖兽挺顽劣，但一般不下死手。如果碰到比你强大得多的敌人，你这条命可就没了。”
蓝若湮的一席话挺有道理，黎锦心里赞同。
确实，他当时怎么会犯傻？
他来参加宗门考核，虽有剧情推动，但更重要的，是为了寻找穿回去的办法。
在被炮灰前，自己应该好好苟着才是。
蓝若湮……
“师尊，谢谢你提醒我。”黎锦语气真挚。
海角秘境里，人家还帮给他送药，让他免受皮肉之苦。
想到这，黎锦对蓝若湮绽开笑颜，语气充满感激。
“师尊，我还没谢谢你给我送药呢。”
蓝若湮一顿，瞥他一眼，疑惑，“你当时怎么知道的？”
“真的是师尊送的？我就是凭直觉猜的。”黎锦没听到否定答案，眼里划过一丝狡黠。
蓝若湮看着他生动的表情，指尖搓捻，想起刚才的触感，手痒痒的。
但最终什么也没做。
两人大眼瞪小眼。
黎锦的眼睛都开始酸涩，想抬手揉一揉。
蓝若湮终于挪开视线，临了还睨了他一眼。
黎锦觉得这个眼神竟散发着媚意，手抬到一半，直接愣住，心跳的节奏慢了几拍。
“咳……”
尽想些有的没有的。
黎锦暗暗咬紧牙根，神色懊恼，很快又笑眯眯的。
从此以后，他多了个师尊。
也就是说，他跟蓝若湮的羁绊更深。
不管以后能否回去，他都会把对方记在心上。
哎，江皓昇何德何能。
黎锦悄悄打量蓝若湮，目光划过那线条流畅的侧脸，发间纤细白皙的脖子。
我师尊气质矜贵又不失傲气，便宜江皓昇了。
希望他好好待师尊。
一股酸涩流过心脏，黎锦有些不适，忙移开目光。
蓝若湮转头，发现他正低着头，脸色古怪，关心道，“怎么了？”
黎锦连忙收敛表情，抬头一脸无辜道，“没啊，没事。”
“……”蓝若湮狐疑，看黎锦真的不想说，慨叹道：“长大了，有心事了。”
“师尊别取笑我。”黎锦假意嗔怪。
“好，不说你了。”
故意拖长的声音让黎锦听出宠溺的意味，耳朵一阵热意。
两人又有一茬没一茬地说了一会话。
直到黎锦悄悄打了个呵欠，眼尾都染上红晕，如三月醉人的桃花。
蓝若湮说话声戛然而止。
“嗯？”
黎锦勉强睁开眼，杏圆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眼尾处的睫毛还沾了几颗水珠，整个人比平常多了几分脆弱。
连话里都染上浓浓睡意，“师尊？怎么不说话了？”
对方看着黎锦，眼底浮现黎锦看不懂的情绪。
师尊在看什么？
黎锦迷迷糊糊，想凑近去瞧仔细点。
蓝若湮一动不动，待黎锦靠近，蓦地睁大眼睛，忙伸手去接。
一觉困意的人像终于支撑不住，闭上眼睛，上半身向前倾倒。
当然，料想中的狼狈并未出现，黎锦落在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上。
檀木香味包裹住他，他拱了拱身子，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满意睡去。
这个模样惹得蓝若湮轻哼，眼神却是柔和的。
他将黎锦轻轻放在床上，还替人掖了掖被子。
随后站起身，挥袖灭了油灯。
一束银白色的流光裹身，蓝若湮已然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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