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冬墨住处。
冬墨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心里想着要不要去睡个觉再吃饭。正巧瞥见远处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沐风,她突然就想逗一逗沐风。
招手把她唤来,看着明显有些紧张的沐风,冬墨自己先笑了。
“今天早上我和刘才人扯来扯去,绕了那样一大圈你可都听明白了?”
“奴婢…不是很明白,哪怕事后想了又想,也只是似懂非懂,还望小主赐教。”
冬墨摇摇头:“哪里就谈到赐教了呢,不过是我们主仆二人说些话罢了。你猜她为什么要送我那些个画?我虽说书画都还看得过去,怎么也谈不上擅长的。她这是暗指杨家和刘家,想探探我的意思呢。”
沐风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有些泄气:“小主这么一说,奴婢便想通了。只是这是到底不是什么小事,要不要奴婢把沐阳叫来,给她也透个底?”
冬墨点点头:“她领着那么些人收拾这么大个宫殿,早该累了,赶紧让她来歇歇。”
不一会儿,沐风沐阳两个一并出现在冬墨眼前。显然她们两个关系十分要好。
沐阳显得不是很清醒,长时间的收整归纳确实能把人的脑袋搅晕。她听完了沐风的小声复述,疑惑直接从神情里显露出来,急得沐风直晃她的袖子。
冬墨看着这两人的小动作,心里感到有些好笑,也有几分欣慰。若是她们两个之间还不安生,那她自己可真是有够受的了。
沐阳想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还是没想明白,云里雾里的,向冬墨拜了一拜:“小主,奴婢愚钝,只明白是小主回绝了刘才人的邀请,实在想不通这话里的蹊跷......”
冬墨笑笑,并无怪罪之意。她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后宫中最最细枝末节的一点口水官司,沐阳不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慢慢教就是了。
“最前头的一下子,刘才人突然说要送画儿,一幅‘百花齐放’,一幅‘高山流水’,一幅‘塞外落日’。刘才人的父亲当初下放地方历练时,去的便是蜀地。蜀地多山,河流众多,故以‘高山流水’代指刘家,选它便是我要依附刘才人的意思。而我们一家几代以前是在塞外生活的,也是算是才到的京城,故以‘塞外落日’代指杨家,选它便是我要自立的意思。再说那‘百花齐放’,便是她担心这小小的一级位份压不住我,又不想闹得太难看,给自己留个后路罢了。”
沐阳还是有些不解:“那小姐怎的就说的安神香上去了?”
“这安神香是西北特制了送来的,她怎么敢收?收了便是要以我为先了。想来她也没想到我胃口这么大,这会儿指定有些恼了。”
“不过你们也别着急,满宫里谁不知道我和林才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如今又是久别重逢,她也不敢在这景阳宫里多事。”
沐风笑着应下了,沐阳还有些发懵,倒也没掉链子,又打趣了几句“小主反应可真快”,一道为她摆午膳去了。
冬墨独自坐在厅中,对着手里一团墨黑的纸,轻笑一声。
这个决定确实大胆,但她不后悔。
吃饭,小憩,再和沐风沐阳出去转上两圈,太阳很快便沉入了地平线之下,天空像是被泼洒了一瓶又一瓶墨汁,黑得可怕。
冬墨一想到明日清早的请安,心中总是莫名不安,像是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地提醒着她,但她怎么都感觉不到。
本来这种直觉是不可信的,可她现在愿意相信一切虚无缥缈的事物。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规避风险,她都不愿意放弃这上天冥冥之中给她的提示。
她认真回想了一遍今天遇见的人和事,思绪定格在了羊星汐身上。
羊星汐就是从西北来的,和她也勉强算同乡,杨家对她也比较了解。西北羊家在官场并不十分得意,几代人都一心扑在了科考上,仕途却不算顺利。但羊家胜在治家严谨,家主当真是说一不二,个个为人正直,两袖清风,在当地颇具美名。
只是到底在皇帝心里没什么地位,这次选秀羊星汐也是来凑数的,没想到还真就选上了。羊家人心中自是大喜,他们在京城也并无势力,说得严重一点,羊星汐就是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在宫中无依无靠,甚至家里还指着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羊星汐今年也不过及笄,又不是京城人,想来......也没什么威胁。
没什么威胁 。
带着这样的心理安慰,冬墨逐渐进入梦乡。
第二日,尚未清醒的冬墨看着昏暗的天色,恍然有披星戴月方才归家之感。不过很快她就暗自失笑,她在这里怎么会有家呢。
转头看向沐阳,她显然也没睡好,眼下的乌青尤其明显,看得人心疼。沐阳勉力笑道:“小主莫忘了,今日是您第一次向苏昭仪请安,万万不敢迟到的。”
冬墨抱着柔软轻薄的丝绸被子,两眼无神:“我知道,可这才什么时辰啊,大夏天的天都还没亮呢,需要这么早起来吗。”
沐阳见冬墨语气不好,动作和话语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小主莫生气,奴婢也实在是担心您在宫中出了差错,如今也有辰时二刻了,卯时便要到长乐宫,这景阳宫离长乐宫又有些距离,奴婢与沐风一合计,这才......”
冬墨也察觉到了自己刚刚无名的怒火,心里有些抱歉,语气和缓了许多,带着些许歉意:“我心里也清楚,你和沐风两个不会害我的,也是我连着几天起得太早有些恼了,你先去歇歇吧,我这边也不着急。”
沐阳显然有些神经大条,没有任何怨气,笑着回道:“奴婢还能去忙什么呢,小主快洗漱打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