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昆仑墟的云海终年不散，像一匹被岁月揉皱的素帛，静静铺展在连绵峰峦之上。青璃坐在莲池边，指尖凝着淡青色的灵力，正缓缓注入池中央那朵硕大的金莲。花瓣层层叠叠，裹着一道微弱的魂魄，那是墨渊的幼弟，因先天不足，已在莲中养了数万年。​

青璃本体是上古青莲，与生俱来的滋养之力如涓涓细流，漫过金莲的脉络。她垂眸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鬓边别着墨渊昨日采来的昆仑雪绒，想起幼时四人在父神座前嬉闹的光景 —— 东华总爱板着脸讲些天地初开的规矩，折颜抱着酒坛在桃树下醉得打呼，墨渊则会默默替她拂去落在发间的花瓣。父神身逝后，东华成了天地共主，折颜守着十里桃林酿酒，唯有她和墨渊，依旧守着这昆仑墟的日月晨昏。​

“嗡 ——”​

金莲突然震颤起来，层层花瓣向外舒展，一道清透的光晕从花心升起，渐渐凝成孩童模样的魂影。青璃刚要扬唇浅笑，天际却骤然暗沉，铅灰色的云层翻涌着压下来，紫金色的雷光在云隙间噼啪作响。​

“不好！” 她心头一紧。方才为助那魂魄成形，她已耗尽全身法力，此刻头顶聚起的雷云，分明是迟来了数万年的上神劫！​

三道惊雷接踵而至，青璃踉跄着后退半步，刚要运起残存的灵力抵抗，一道玄色身影却骤然挡在她身前。墨渊广袖翻飞，周身亮起淡金色的仙泽，硬生生接下第一道劫雷。​

“墨渊！让开！” 青璃失声惊呼，指尖扣住他的衣袖，“这是我的劫雷，你会被反噬的！”​

上古神劫最是霸道，旁人替挡只会引动双倍威力。墨渊却回头看她，眼底盛着昆仑雪般的温柔，抬手结了层琉璃防护罩将她罩在其中：“别怕。”​

防护罩上涟漪轻荡，将她的灵力撞击悉数弹回。青璃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看着第二道、第三道劫雷落下时，他玄色衣袍上绽开的裂纹，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她盘膝而坐，疯狂汲取着周遭的灵气，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 哪怕不能替他挡劫，也要尽快恢复力气，等他下来时能立刻替他疗伤。​

第五道劫雷劈下时，墨渊喉间溢出一声闷响，唇角沁出的血珠滴落在雪地上，像绽开了一朵红梅。青璃在防护罩里用力捶打，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混着灵力撞在光壁上，碎成点点星子。​

直到第九道劫雷散去，漫天雷云渐渐消散，青璃周身突然亮起璀璨金光，上神的仙泽如潮水般漫过四肢百骸。她顾不上感受体内奔腾的力量，挥手打碎防护罩，踉跄着扑到墨渊身边。​

“阿渊！” 她攥住他冰凉的手，指尖抚过他苍白的脸颊，“你怎么样？”​

墨渊望着她，唇边竟还带着笑意，刚要开口，远处传来弟子们的脚步声。叠风带着众人匆匆赶来，见着满地狼藉，急忙上前：“师父！青璃师叔！发生何事了？”​

墨渊朝青璃递了个眼色。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勉强笑道：“无妨，是我刚历了上神劫。”​

“恭喜师叔晋升上神！” 弟子们齐齐行礼。​

“你们先退下吧，我与师父还有事要说。” 青璃挥了挥手，待众人走远，才猛地回头瞪着墨渊，眼眶泛红，“你疯了吗？那是我的劫雷！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

话未说完，已被他轻轻按住后颈。墨渊的掌心带着熟悉的暖意，只是此刻微微颤抖：“我没事。”​

“你闭嘴！” 青璃挣开他的手，反手扣住他的脉门，灵力顺着指尖涌入他体内。紊乱的气息像脱缰的野马，多处经脉已被劫雷震碎。她咬着唇，将刚凝聚的上神灵力缓缓渡过去，修复他受损的仙元。​

墨渊垂眸看着她，见她蹙眉时鼻尖微微抽动，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眼底的笑意渐渐漫开。他抬手拂去她颊边的泪痕，声音轻得像云絮：“傻丫头，该说恭喜的。”​

青璃头也不抬，手上的力道却放柔了些：“谁要你恭喜？等我治好你，再好好算这笔账。”​

昆仑墟的风穿过松林，带着雪的清冽。莲池中的金莲已完全绽放，那道孩童魂影正好奇地望着他们，而池边的两人相视而坐，指尖相抵处，流转的灵力里，藏着数万年都道不尽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