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二十三年,冬。
破庙漏雨,湿了案上残卷,也打湿了女子鬓边碎发。林挽月缩在角落,粗布衣裙洗得发白,却掩不住那份惊心动魄的容色——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即便面色因颠沛而略带苍白,唇瓣却透着天然的艳色,明明是狼狈的处境,偏生有种易碎又坚韧的美。
她就着昏黄油灯,指尖一遍遍摩挲半块玉佩,“林”字磨得模糊,却仍是她活下去的念想。罪臣之女的身份,让她只能藏起容貌,用污泥涂面、粗布裹身,可那双眼睛里的光,终究藏不住。
“林姑娘,王爷有请。”黑衣侍卫的声音打破寂静,目光掠过她刻意遮掩的脸庞,仍难掩一丝惊艳。
林挽月抬眸,眼底是孤女的警惕与执拗。父亲被诬通敌、满门抄斩,她侥幸逃生,只求为林家平反。庆王朱佑霆,是第一个对她说“本王可为你昭雪”的人。
寒王府书房,檀香袅袅。庆王身着锦袍,目光落在她洗去污泥后的模样,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赞叹,随即化为恳切:“姑娘才貌双绝,却遭此厄运,实在可惜。你父亲一案,实为定北侯府构陷,只要你成为本王军师,助我登基,他日必昭雪林家冤屈,还你父亲清白。”
林挽月攥紧玉佩,指节泛白。她素未见过定国公,只闻其名,仇恨与庆王的承诺,成了黑暗中唯一的稻草。她的美,在此时成了无声的武器,也成了庆王拿捏她的筹码——这般容貌与才智,若不能为己用,便只能毁去。
“我答应你。”她声音沙哑,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此后三年,林挽月隐于庆王幕后,以帷帽遮面,凭超凡谋略为他筹谋:离间朝臣、筹措粮草、预判战局,一步步扫清障碍,甚至设计诱杀了宋墨——那个她未曾谋面,却被定义为“仇人”的男人。
登基大典那日,红绸漫天。林挽月摘去帷帽,立于殿外,绝世容颜引得百官侧目,满心期待着平反圣旨,等来的却是一队禁军。
“林姑娘,陛下有旨,特赐‘静园’一处,终身静养。”统领语气冰冷。
她踉跄着冲进殿内,庆王坐在龙椅上,眼神凉薄:“林家旧案动摇朝纲,不可昭雪。你知晓太多,且容貌太过招摇,静园便是你最好的归宿。”
她才惊觉,平反是谎言,才智是踏脚石,就连这份美貌,也成了被囚禁的理由。她亲手助他登顶,最终却成了要被抹去的隐患。
静园高墙深锁,林挽月临窗而立,月光洒在她绝美的脸庞上,满是悔恨与冰冷。园子里的牡丹开得正盛,却被高墙圈住,如同她的人、她的才。她不再施粉黛,素衣荆钗,可那份艳色仍难掩,只是眼底的光渐渐沉寂,只剩寒潭般的死寂。每日望着四方天,指尖反复摩挲那半块玉佩,直到指腹磨出薄茧,也磨不尽满心的怨与悔——怨自己识人不清,悔自己双手沾满了血却一事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