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面每天都往医院跑,但我不敢靠近,捂的严严实实,在他病房门外假装是路人走过,坐在他窗口下的长椅,时间并不久,我要回家,偶尔才能看见站在窗口瘦到脱相的人,很陌生。
我会每天都这么走一遭,企图在嘈杂的世界中听到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已经深刻我骨髓,但那人很少说话。
也是在昨天,我才正式确定他就是白梦。
原来这两年他一直离我很近。
我几乎是贴着门边缘贼一样探头,听见了里面的声音,他的爸爸妈妈都在,加上白梦昨天说的话,看来我以后都没有机会再靠近他了。
昨天见面就不该又哭又亲,我有一肚子话都没说。
但我当时真的太惊喜了,高兴到失声,只想拥抱与亲吻,心态也在一瞬间变的幼稚,带着一肚子委屈趴他怀里。
我知道这样做白梦会安慰我,我见到他就憋不住委屈。
里面是模糊不清的说话声,我看眼时间,脚下迅速撤离这里回家。
“这么几步路现在才回来!?”
继母看见我进门就是一嗓子,我往后一缩:“您叫我买炸串,忘了吗?”
“拿过来!磨磨唧唧的。”
郑州也在,坐沙发上翘着腿抽烟,斜睨着我,我回视一眼,低头换鞋,把炸串递了过去,钻身就想回房间。
“郑栩。”郑州叫我。
我停下转过去,叫了声:“爸。”
郑州有两周没回家了,他身上有股站很远都能闻见的酒味,两鬓斑白,黑发稀疏,人很健壮,经常锻炼,长了双心机眼,也很敏锐。
“昨晚打卡机上显示你7:33下的班,你妈说你回家是8:09,从公司到家不要二十分钟。”郑州眯着眼看我,吐出口烟圈,“干什么去了?”
“我要是不问你爸,你还真当自己加班呢。”继母吃着炸串翻白眼。
“买花,花店这些天人很多,昨天队排到饭店门口。”我错开眼回答。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继母什么事都要跟郑州说,但没想到这么快,郑州今天刚好就回家了。
花店人是很多,我买一支花其实不需要排长队,我在撒谎,但我没有露出破绽,这一月下班去医院路上都会很注意四周,防止有人盯我。
直视他回答反而显的反常。
我很怕郑州,十个我都不够他打的,郑州性格很莫名其妙,盯他看的久了他会以为我在挑衅。
郑州拧着眉看旁边大吃的继母:“你怎么天天都要花?”
“屋里都是你儿子那晦气味,买朵花清新空气。”继母瞪他眼,“还说我呢,你不是说公司活少吗,天天问不是加班就是开会,你儿子下午跟我视频,你那公司人全跑光了。”
郑州是个不服输的性格,不管是谁,只要对他有意见他就会争辩:“这能比?我一个公司总裁,活多不很正常?”
“就你那小破公司,单子没几个,一天还那么多屁活。”继母呵了声,往地上一啐,“人家当老板都是躺着赚钱,就你傻逼一个,公司都开几年了,该稳定的早稳定下来了,还真当创业初期呢,你跟你儿子一个德行。”
“什么我儿子,他不也是你儿子!”
“少扯我,我可没生这么恶心的儿子!”
“不是你儿子他天天喊你妈!”郑州怒气冲冲一脚把桌子踹歪,额头青筋暴起站起来,桌上的炸串全掉在地上,他朝继母大吼着,“吃吃吃,一天就他妈知道吃!”
“吃怎么了,花你钱了!还不是你让他叫的!”继母一拍桌子站起,嘴上还沾着辣酱,开口如霹雳,“我可没认你这儿子!”
郑州把沙发上的包包扔地上:“人家老婆相夫教子,就你他妈天天想跟老子吵!”
他们的见面总是会伴随着吵架砸东西,眼里都只有对方,要是争不出结果来,郑州就不回家与她冷战,继母气不过会来我这摔东西。
她朝郑州发不了气和怨恨全发泄在我身上。
她会来房间扯走我的床单被子,在冬天让我睡冷地板,还故意往我洗好要穿的衣物上洒水,往日记本里洒水,床下的日记本上面那层多少被水浸泡过,有很多都看不清字。
我不会拦,她会给郑州说,郑州会叫人来自认为很帅的英雄救美,把我揍一顿。
我有时候觉得我不是他儿子,更像是一个对他有威胁的陌生男性。
我默默走开,进了房间,简单收拾了下衣物,洗完澡上床。
外面还在争吵,我摸出手机开始今天的日记,把吵架的事写进去,又写了番白梦家人。
郑州和继母会时不时查看我手机,但他们不知道软件可以隐藏,查不到备忘录,我可以放心大胆的在里面骂人。
明天周末,按照公司制度,要放假,我放假可以出去转,但有时间,还要如实汇报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详细讲解。但继母很嘴馋,人懒,会叫我给她买吃的,那些时间我可以去干点别的事。
我要了解白梦的具体病况,但不能去找他。
白梦的爸妈认识我,他们对我们的感情抵触很大,我没想过要让他爸妈改变看法,我不了解白梦妈妈,但她一定与继母认识。
继母可能知道白梦在医院,相反白梦妈妈也知道我在附近上班。
白梦说他这六年没出过医院,这何尝不是种禁锢,不给一点碰面的机会。
这层窗户纸我不能将它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