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残月下的檐角挂着霜似的冷光，阿难旋身避开身后侍卫的剑锋，玄色衣袍扫过青砖，带起的尘埃在月光里打了个旋。他抬手拭去唇角血痕，声音裹着点被夜风磨出的哑，漫不经心似的：“陛下竟然亲自来。”

李观民的剑没半分停顿，银辉直刺心口，只三个字，冷得像淬了冰：“来杀你。”

阿难这才抽身后那柄裹着旧布的剑，布帛坠地的声响轻得像声叹息，“可惜了。”

两剑相击时迸出的火星，在暗夜里炸开又熄灭，映着两人眼底的决绝。招式往来间没半分余地，招招往命门招呼，倒像是积了半生怨怼的旧友，用最烈的方式清算过往。

忽有冷风贴着地面卷来，阿难后腰与腿弯同时一麻，低头便见两枚乌沉沉的毒针没入半寸。他踉跄后退，抬眼正撞见李曦捏着针管的手，身后杨晟的剑已带着破风的锐响劈过来。

阿难低低嗤笑一声，抬脚一挡，只听“铮”的脆响，杨晟那剑竟断成两截，断刃坠地，在月光里转了几转，最后嵌进青砖缝里。

李观民的剑又缠了上来，李曦在旁窥伺，指尖的毒针泛着幽光。三人缠斗着往院子中央挪，方才被云翳遮了的月亮恰好挣脱出来，清辉泼了满院，把各人脸上的血痕、眼底的狠戾照得一清二楚。

这边正胶着，那边檐上有身影掠过。李同光单手抱着杨盈，衣袍下摆还滴着血，该是刚从乱军里闯出来。杨盈隔着风往下看，眉头便蹙了——将帅营地方向火光冲天，粮草处的厮杀声混着兵刃相击的脆响，顺着风滚过来，裹着浓重的血腥气。

“去那边，”她指着最偏的那处院落，月光把黑衣人衬得格外扎眼，“阿难在那里。”

李同光反手抹掉脸上的血污，没多问，足尖一点便调转方向，“好。”

小院里的打斗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李同光把杨盈放下，先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那袍子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我去搭手。”

他刚加入战局，李曦已奔到杨盈身边。小姑娘眼里还噙着泪，杨盈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她冰凉的脸颊：“曦儿不怕，再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李曦巨大的泪珠从眼角流出,杨盈伸手紧紧佣抱住她。 泪珠“啪嗒”砸在杨盈手背上，李曦搂着她脖子哭：“我就知道……哥哥才不是坏人……”

那边阿难终究抵不住三面夹击，“咚”一声单膝跪地，抬头看向杨晟时，声音里带了点了然的涩：“原来是你。他们倒没信错人，你当真是忠心的好棋子。”

李同光听得这话，一脚踹在他胸膛，若不是还有用，这一脚怕已踏碎他的心脉。

这时，杨盈牵着李曦走了过来。

倒地的阿难望着这一幕,艰难得站起身,不想被她看到那么狼狈的一面。

李同光不动声色真挡住了阿难的目光。

"阿难,送孩子回去吧。已经没有意义了"杨盈冷静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