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是五年。
一个不好不坏的时间,这个时候的国人眼里,丧失希望的认为也许战争会在三年内彻底以失败告终,怀揣希望的认为就算是拿血肉之躯去填炮孔,也决计能等到胜利反攻的时候。
即便还需要七八年,或许是十年,打到人口凋零废墟一片,也总是有希望的。
可他知道的,偏偏是五年这么个时间,生死存亡之际,中国也顾不上国力会否消耗一空了。
之后法西斯战败了,欧洲战场也不遑多让的惨烈,西欧大国强国纷纷有不同程度的衰落,那么即便那两个人没说,他也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未来的影子。
而且明明五年之后抗战就胜利了,建国时间却延后了四年。
明楼抬眼间便将杂念清空,眼下还顾不上那么多:“大概三五年,也许七八年。”
明镜不知明楼在这一瞬间想了些什么恐怖的事,只是略作思考就顺势表达了不满:“这么长的时间,给足了你改弦更张的机会。”
明楼那依姐姐的意思呢?
明镜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立辨忠奸。
明楼姐姐请讲。
白天闹一场,确认了明楼还是听她这个大姐的话的,方才兜着圈子,也已经辨明了忠奸,绕来绕去这么长时间,话题终于要进入了正题。
明镜吸了口气,才缓缓提出诉求:“我打算后天飞趟香港。一来呢,我有两笔款子要到香港的银行去转账。二来呢,明台一个人在那边读书,又辛苦又没人照顾,我想去看看他。这第三嘛……”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明楼心思敏锐,几乎立刻就知道这些铺垫都是为了这“第三”。
明镜我要带两箱货出去。问题是,这两箱货现在都押在吴淞口呢,我需要两张从吴淞口出关的免检货物特别通行证。
闻言明楼心中不觉感到有些冤,无奈的忍不住为自己白挨的一鞭叫屈:“大姐……您倒是早说啊~您这求人办事您还……”
剩下的话被明镜瞪回了肚子里,明楼瞬间改换口吻:“您什么时候要?”
明镜没废话,直接从包里掏出两张已经填好了的特别通行证递给明楼,跪着的明楼。
明楼哑然失笑,从口袋里掏出派克钢笔,刚要签,一抬头看见明镜坐了回去,顿时觉得自己太没面子了:“大姐……您看我还跪着呢!您总得让我站起来给您签吧!”
他说着就动腿屈膝要站起来,真是累了两天了,一回来就跪了这么长时间,说了这么大一通话,连口水都没喝,累也要累死了。
明镜偏不买账,她哪里知道自己弟弟昨儿兴奋的几乎一夜没睡,白天看他侃侃而谈潇洒的很呐。
明镜谁让你站起来的,跪下!
明楼无奈,对着别人还能耍耍威风,自己大姐,只得忍了。
明镜你做了这种汉奸狗官,就只配跪着签。
明楼受了责骂惩罚,心里只觉得欣慰,自家人,无论身在何方,心总归是在一起的,终究没有出什么真正的汉奸国贼。
不过免不了会想念旁人单纯看英雄一样的崇敬眼神,不知内情的人如何暗自鄙夷就不提了。
只说知道他身份的人中,也只有跟他们没什么瓜葛的两个未来的小朋友能让他轻松一下了,他不需要有压力,也不需要太过隐藏自己。
兴许自己的生平事迹人家比他自己知道的都清楚呢,当然也可能有被胡编乱造的可能,但至少身份上,他是用不着隐瞒什么了。
跪着蜷缩着迅速将通行证签好,递给明镜,在她要拿的时候躲了一下,虚晃一枪,权当给自己出口气了。
明楼大姐,你总得让我知道这批货的去向吧?您是运往重庆?还是运往延安呢?
红色资本家,大姐隐藏的并不如何高明,不过是没抓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再加上从前人家没功夫管她罢了。
可今后,特高科也好,76号也罢,对他和他的家人的控制和监视会越发严密,这样的大姐,暴露只是时间问题,他不得不隐晦的给她提个醒。
明镜运往抗日前线。
用他的话回他,姐弟两人似乎都透了底儿,又似乎都没透底儿,具体姓什么,全凭猜测,怎么说都行。
单子也签了,明楼这一关算是过了,废了半天劲儿,只为了两手提箱特殊货物,可见战时的艰难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