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店接头的人抓到了,裁缝铺收获的人却跑了,这条线彻底断了。
这也就罢了,还得罪了明楼长官,倘或是查出点什么呢,也好有个交代啊。
梁仲春倚着办公桌,面色沉沉的等着手底下的人查古玩店的帐,心中却已经在思量着自己应该如何去请罪了。
不一会,小舅子面有难色的回说账册没查出问题来,若是别人这么笨,梁仲春早就挥手让人滚蛋了,不过一想到好歹也算是自己亲戚,虽说算不得什么正经亲戚,不过是在上海偷养的女人的弟弟而已,但如他所说,他确确实实是个家庭主义者。
既气他蠢笨,又想着提点两句,可一开口就是气急败坏的骂人:“查不出来吧?要是能在账目上查出来还叫什么黑买卖!”
把人都撵了出去之后,梁仲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唱出《负荆请罪》。
他知道自己的份量,在日本人和周先生那里是远远不及明楼的,他呢,也谈不上什么忠君体国,效忠天皇就更不可能了,不过是为了活着,捞点钱而已。
这主动去认错,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他也能心里有个数啊,别最后被人穿小鞋了都不知道。
要知道,这个时期,又是在这样的特殊机构,要是暗地里被长官穿了小鞋,若是哪次脚没塞进去,掉的可就是脑袋了。
办公厅外,明诚身后跟着梁仲春,推开了走廊的大门,几步上前敲了敲明楼办公室的大门,高声报:“明先生,梁处长来了。”
隔着门,里面传来了明楼的回应:“让他进来。”
明诚刚要开门,梁仲春连忙拦住了:“别走啊,一会出来有事跟你说。”
明诚了然笑笑,并未说话,直接开了门请人进去,梁仲春清了清嗓子,做好了准备才走了进去。
明诚复又将门关上,而后紧接着就打了个电话。
正是上午时间,长珩正在摆弄一个鎏金大喇叭留声机,还有许许多多的胶片,当然这是这两天何梦清出去买菜的时候顺便买回来的。
以前花钱大手大脚的人,突然要开始过普通生活,免不了要买些享受的无用的东西败败财,何况两人曾经在法国留学,对他们来说音乐和美酒又怎么能少得了呢。
再说,以明诚的性子,给他们的钱也不至于一下就全花完了,肯定是会有不少存款的,不尽快撒点金币出去,日本人怎么会早点找上门来呢。
当猎物就要有猎物的自觉,自掘坟墓的自觉,不然人家拿什么利用你?
电话响的时候,两人已经研究的差不多,准备放个曲子,先放松一下。
何梦清看着长珩在几张唱片中挑选,便走过去接了电话。
休息了一天,明楼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梁仲春进来之后也并没有理会,而是一直忙于书案。
当然,这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吧。
他总是这样,掌握着分寸,估摸着差不多了,一份文件资料也审阅签字了,这才抬头看过去,似乎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在“罚站”。
若是平时,他敲打完,定会端起威严却不失温和的笑容来,可他此时却把这份不满表在了明面上,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梁处长,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梁仲春姿态放的很低,说不上点头哈腰也差不离了:“明长官……”
他话未说完,明楼随手就抄起了桌上一排三个的电话中最近的那台,梁仲春的话便只能吞了下去。
明楼也不屑掩饰,就简简单单的随便转了个号码,就一下,然后就将话筒放在耳边:“阿诚,给梁处长倒杯茶来!”
门外的明诚正在拿着电话做贼似的给自己的“女朋友”打电话,说着甜言蜜语哄着。
外人听来,无非是什么“别哭了”“这几天不方便”“大哥看的严”,还有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绝对没有要分手的意思云云。
那边也不知道是在诉苦还是怎么的,总之明诚的表情看着就十分心疼的样子,捂着话筒低声说了什么,隐约能听到什么“晚上”,什么“再忍忍”。
明诚如今也不止是明楼的秘书,还兼着海关总署的官,他自然也有助理,其中一个名叫刘天,他身子坐的笔直,这时正一丝不苟的帮着做些琐碎的小事。
他皮肤有些黑,就是当初跟着陈默群的心腹胡道义,帮着安抚众人的那个人,明诚看他机敏能干,便挑了这个人做助理。
自陈默群身亡之后,明楼就接手了他的一些工作和手下人,正好因着与明诚有些裂痕,便让明诚也挑个助理,看似分了他的一些权利,实则是找了个给日本人传递假消息的人。
明楼的权利变大了,但名头却没怎么变化,并非日本人有意打压,而是明楼以事务繁忙,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为由拒绝了。
再往上升,当了特务委员会的主任,那工作的内容就会变成周旋于各种势力之间而非主持特务工作了。
而周旋平衡各方势力这种事,单凭他经济委员会会长的身份就够了。
事务繁忙这个理由合情又合理,日本人也不是看不见明楼的繁忙程度,与其因为忙而造成失误或错漏,不如让他专心些,于是也就只好作罢,直接让周佛海另寻人选。
何梦清挂了电话,便随口跟长珩说了句:“晚上明诚会来,应该会有点晚。”
忽略那些废话,总体来讲,就是说他晚上要来,让他们别睡觉别关灯等着。
长珩点了点头,将一张黑胶唱片放到留声机上,没一会《天涯歌女》的歌声就传了出来。
“天~涯~呀~~海角”
何梦清也来了兴致,手一翻出现把精巧的小折扇,这一身贴身的旗袍,开叉开到大腿根,腰肢纤细随着音乐款款摆动了起来,折扇半遮半掩的被兰花指点着,露出一双媚意流淌的水润明眸。
长珩坐在沙发上,手指一下一下随着节奏打着拍子。
何梦清手中的扇子几乎被玩出了花来,一会叼在粉嫩朱唇上,一会轻轻扇动着,配合着柔软暗含力量的曼妙舞姿,和甜美的歌声,无酒也让人沉醉。
长珩当达西的时候也曾参加过各种各样的舞会,况且也曾见过宫子羽和她一人弹琴一人跳舞的婚后生活,对阿清的舞艺也有了解。
可这种……就不是普通的舞。
非在技艺,重在神态,媚眼如丝,体态风流,脚步挪转之间,几个回旋,人已经躺到了自己怀里。
长珩也不用多说什么,直接俯身低头,寻到红唇,就势追逐缠绵起来。
说不尽风流韵事,唱不完情爱纠缠,索性那就尽在不言中好了。
唱片一圈一圈的转动着,歌声悠扬。
“小妹妹似线郎似针
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