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这边是这样,苏州那边又是另一番凄风苦雨。
没过上两天半,宋莹先受不了了,中午没人帮忙给栋哲热饭,也没人看着他做寒假作业讲卫生。
孩子放老吴家勉强支应了两天,这天她下班回来,看到栋哲从那个土堆坡上滑下来,补好的裤子又蹭破了,浑身脏兮兮黑乎乎的,指甲盖里都是泥。
晚上跟武峰一边泡脚一边想念图南筱婷,就这情况作出了准确的盖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第二天就忍不住了,趁着庄超英下面条的时候凑上去搭腔:“庄老师,图……玲姐啥时候回来啊?”
林武峰看见宋莹跟着庄老师进了厨房就知道她要干什么,连忙也跟了上去,生怕她说错话。
三个大人把本就逼仄的厨房塞的满满当当,林武峰给宋莹使了个眼色,示意宋莹稍安勿躁。
林工玲姐不在家,你就加个菜,我们请庄老师一起吃个便饭。
饭桌上,庄超英吃的狼吞虎咽,阿玲走的这几天,他是顿顿糊弄了事。
栋哲在看图南给画的小人书,宋莹看不过去,一把没收:“吃饭。”
栋哲我不想吃。
宋莹你不吃饭想干什么?
栋哲我想图南哥。
小孩子看不懂眼色,直喇喇的说了出来,庄超英嘴里嚼着饭菜,看着栋哲尴尬了。
自家孩子太懂事,教的又是高中生,要不是还有振东振北在,他都快忘了这么点的孩子有多讨嫌了。
林工赶紧给倒了一杯,杯子一碰,这才婉转的搭话:“庄老师,图南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栋哲是真挺想图南的。昨天买鞭炮的时候还说,要等着图南哥回来一起放二踢脚。”
跟大多数人一样,从孩子身上找话题显得没那么有攻击性。
庄超英深吸了一口气,推了下眼镜:“一个院子的啊,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我弟弟的意思呢,想让两个孩子来这边过寒假,黄玲呢,就想不通,图南也是话里话外的不乐意,所以一起去外公外婆家了。”
宋莹替黄玲和图南抱不平:“那你侄子们呢?玲姐把孩子们都带回娘家了也没见你侄子们来!”
庄超英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想说自己是想把侄子们都丢给黄玲照顾呗,语气淡淡的解释着:“前段时间来,去了一趟公厕,说太远了,冬天上厕所不行太冷了不肯来,图南又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说振东振北得了什么多动症,额前叶损伤,吓得我弟弟弟妹第二天就带俩孩子去了儿童医院,晚上就吵翻了天。”
宋莹多动症?真得了吗?
庄超英大夫说他们医院没有仪器,确诊不了,建议他们去北京看看,家里就是为了这个事在吵。
不过就是学习不好嘛,又不是什么大事,阿爹阿婆的意思是等孩子大了,一个顶赶美的工作,一个顶弟妹的工作,正正好好不用折腾了,省事省力省钱。
赶美两口子也同意了,但是互相都认为孩子有这个毛病是对方的问题,这不,打从那天回去就开始吵,赶美现在跟他一样,弟妹也带孩子回娘家了。
宋莹也没深究,她又不关心这个,撂下饭碗:“我也不装了,院子就这么大一点,我多少也听到了一些,玲姐是为了定量的事情不高兴吧?”
林工玲姐这个人啊,真是又贤惠又能干,栋哲经常说,在学校的时候,老师把筱婷叫过去看她的毛衣是怎么织的。
宋莹连连附和:“对呀,那织法可难了,玲姐教了我好几次我都没学会。”
林工而且玲姐还能吃苦……
庄超英一脸不以为然:“吃苦呀~她们母子吃过什么苦啊?”
宋莹上下打量了庄老师两眼:“玲姐跟你享福了吗?你看玲姐把两个孩子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她自己呢?连个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做,穿图南穿小的棉衣,我那天摸了,那个棉花硬邦邦的,早就不暖和了。还有鞋,鞋帮破了,鞋底都要磨穿了。跟你享福了吗真是!”
庄超英往后一靠,比上了:“要说吃苦是吧?我跟我的弟弟妹妹,小时候那才叫一个苦呢,我是我家老大,我小时候我妈没有工作的,我们一家五口人全靠我爸一个人的工资,那饭根本就吃不饱,那个米饭里面还放着谷子也吃不饱。”
庄超英每次开学之前,我妈就所有的亲戚啊邻居啊去借钱,就是让我读书,在我爸妈的坚持下我才把这个中专读完了,我弟弟妹妹才把初中读完。
庄超英阿玲她们家条件好,她们根本就不懂得我兄弟姐妹从小一起苦到大的这个情谊。
宋莹直觉这话有问题,但不知怎么反驳,看了眼武峰,林工轻咳一声当先把栋哲支走。
林栋哲闷闷的端着饭菜回房间,耳朵里听着爸爸和庄叔叔讲话。
林工咱们小时候,哪家不苦,都是苦水里泡大的呀,有些话可能你不爱听,那我就直说了啊。我是觉得,一代人管一代人的事情,你管你的兄弟姐妹,这是应该的,但是,你就别让你的孩子们再管了。
庄超英不忿,刚要反驳,林武峰没给他机会,话说的很诚恳:“你可以吃苦,但是别让你的孩子们再跟着继续吃苦。”
林工当妈的都心疼孩子,你妈妈心疼你,那玲姐就心疼图南跟筱婷啊!老吴他们家,你看再婚了,家里干干净净的呀,你表面上看着两口子和和气气从不脸红,但你仔细看呢?
林工那排队买肉,姗姗在排队吹风,小敏呢,在家躺着呀。
宋莹是呀,大家都在背后议论,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庄超英沉默了,这种话只能由外人来说,图南和黄玲说一万句都没用。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是这利益中的当事人,他们说的越多,庄超英就会越觉得他们是自私才会这么做这么想这么说。
高考阅卷前,图南试过一次之后立马就换了方式,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新沟通方法的结果如何,正在常州看电视呢。
说回小巷子里,林工语调低沉了下来,开始举例:“那天,我们家蒸馒头,小军来找栋哲玩,就留下一起吃饭,一个三岁的孩子,一口气吃了三个大馒头,小军说他好久没吃白面馒头了。”
林工玲姐不怕吃苦,她怕的是,图南跟筱婷跟着她吃苦。她不就是因为怕你侄子来了,跟图南和筱婷抢定量,他们两个吃不饱才跟你吵的吗?
小小的屋子里,窗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栋哲拿着筷子嘟囔了一句:“对呀,怎么也得让筱婷吃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