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图南回家的时候,一家子人还挺平静的吃饭读书睡觉,第二天天刚亮,外面催命似的有人拍院子门喊:“庄老师?庄老师?!”
图南傻愣愣的含着口馒头忘了嚼,眼看着一鸣哥带了个人直接就进屋来了,他还以为出了什么急事,比如突然间通知他不能参加这届高考了什么的。
这时一看他们拿了书本出来问题才嚼了两下,压低了声音问:“妈,这什么情况?”
黄玲一鸣今年想要再试试高考,昨天来问题的时候说晚上要来,被你宋阿姨撅回去了,这下可倒好,晚上不来,改一大早了。
图南离高考还有几个月呢,他们要总这么来,你和宋阿姨还怎么补觉了?爸就没说什么?
不应该啊,按理说他高考的事是当前家里最重要的大事,别说家里了,就是学校里,校长对他的每一分都格外关注。
黄玲压低声音:“你爸就说了一句话,人家就说你爸只顾自己儿子,之前校长透了口风,说你爸年末可能要升做年级主任,他怕这话要传出去了影响不好,被架在那了。”
图南点了点头,没意外他爸升职的事,问了句:“那李婶说啥?”
黄玲李婶在厂子里当着大家的面,说一鸣的学习就交给你爸了,让我给撅了回去,就说的你跟阿爹阿婆那套话,你爸都说一鸣他们基础太差,上高中都勉强,我要是不说话,他再没考上,那咱们家成什么了。
图南竖了根大拇指给妈,一口将手里的馒头塞嘴里,喝了口汤顺了下去,起身一个箭步就走到了一鸣哥他们那里。
看了眼他们问的题,冷不丁的插了句:“这不是基础题吗?”
说着抽了张纸,刷刷两下解了出来递过去,笑眯眯的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跟他们好商好量:“一鸣哥,早饭吃了吗?”
这时候很少有人在人家吃饭的时候上门的,家家户户都不够吃,别说你一个邻居了,就是亲戚之间也总为那点粮食拌嘴,他们家不是刚为着定量的事吵过嘛。
李一鸣毕竟是棉纺厂子弟,不像他哥,在乡下接触不了几个人,待得愣头愣脑莽莽撞撞,还是知道些眉眼高低。
这会儿特别不好意思的回了句:“打扰你们吃饭了,我也怪不好意思的,但一会庄老师就上班了,我们……总不能跟到学校去,也是实在没别的法子。”
图南还是笑盈盈的:“理解,都理解,高考是大事,不过我妈和隔壁宋阿姨都是三班倒,厂子里的工作什么样一鸣哥你也知道,下了夜班是一定要补觉的。听李婶的意思……到高考前,你们就打算这么一趟一趟的来问问题了?”
图南这一天两天的左邻右舍没意见,也都能体谅,大家伙忍忍就是了,但这高考还有几个月呢,时间长了扰的大家睡眠不足,万一上班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出了事,那可是要命的,到时候谁负责?
眼看那个不识相的又有话要说,一鸣哥这回眼疾手快的连忙拦了下,于是图南话锋一转,给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图南我今年也要高考,一鸣哥你和这位……心里着急我明白,不过讲题嘛,在哪讲不是讲?一鸣哥你家就在巷子口,要是想问问题,完全可以请我爸去你们家,巷子口嘛,不影响大家。
没给两人搭话的机会,图南顺顺利利的带着笑把话头搞了回来:“自己家孩子要高考,没得说家里一点都不支持吧?李婶又不是那些个不讲理的泼皮,哪能不同意呢?你说呢爸?”
庄超英推了下眼睛,他其实心里也憋着火呢,但还是那句话,性格和职业使然,他不好发作:“是个好办法。”
扯虎皮拉大旗,把个人矛盾转成群众矛盾,话头一转给李婶架回去了,庄超英没这个弯弯绕,但也大致寻摸出一点味道来,这时候才稍微明白接阿玲他们回家前,图南外公说的那句话。
“图南啊,当官的材料。”
李一鸣就单纯多了,看着图南随手写出来的答案,眼神有些暗淡。
其实没有对比的话,自己是意识不到自己的基础有多差的,这个大约就叫坐井观天吧。
他现在想的不是在哪问问题的事,而是:“图南,这道题真的是基础题吗?你们班的同学都会吗?”
非亲非故的,图南可不想说那么多,他们又不是振东振北,万一被打击的不想高考,以后的日子也没过明白,再把所有的责任都甩在他身上。
图南其实你们可以跟校长商量商量来学校旁听嘛,总比你们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效率高。
说白了,他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简单来说,他们现在的状态是,遇到一道题不会,来问,好像听懂了,但只要题型稍微变一变,马上就不懂了,一问哪里不懂,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懂。
你以为他是陷入思维误区了,或者半路走偏了,或者临到终点没力气了,实际上人家在家门口系鞋带呢,跟本就还没上路呢。
李一鸣和他哥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小声商量了两句:“确实是该在学校里好好学一学,庄老师,那我们先回去了,要是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您能来我家坐坐吗?”
这回庄超英答应的很痛快:“没问题,尽管问。”
图南又不用他辅导,说不准他还需要图南辅导呢。